日子匆匆又過了半個多月,天氣越發熱了。
夏天白天長,下班后的辦公室哪怕沒開燈,到處仍是亮堂堂。
李緣一邊扇風,一邊看雜志。
林新月和賴心善仍在修改最后一遍定稿,時不時低低商量幾句。
其他同事早已走了,只剩王偉達正在埋頭掃地清理垃圾。
“小王啊。”賴心善抬頭問:“林叢那邊最近怎么都沒來投稿?你知道什么原因不?”
王偉達驚訝抬眸:“投稿也沒了?不是吧?他——他是簽約作家,每個月都得投稿呀。”
“是。”賴心善解釋:“之前是幾天一篇,速度非常快。可最近兩三個月越來越少,這個月甚至一篇都沒有。按照合同,他已經算違約了。只是他是老作者,簽約作家也就幾個,實在不忍心催他或追究責任。”
王偉達皺眉問:“你聯系得上他吧?”
“我要是聯系得上,就不會問你了。”賴心善搖頭:“自他畢業,能聯系上的次數寥寥可數。以前的聯系電話是學校的,老家的聯系地址是他們的村委會,寄去他家的電報也一直沒回。現在已經是失聯的狀態,我哪怕是要催稿,也不知道該怎么催。”
王偉達一臉的為難,解釋:“實不相瞞,我也聯系不上他。他老家在深山里頭,每個山頭就住幾戶人家,哪怕是要寄信,也得費上好些時日。我聽他說過,如果天氣晴朗,郵遞員半個月能進山一趟。如果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可能得一個月,甚至兩個月才能進山。”
賴心善驚訝挑眉,問:“那他——他上哪兒就業去了?”
“他沒回老家吧?”林新月扭過頭好奇問:“他有京都大學的文憑,上哪兒都好就業。”
王偉達解釋:“畢業前,他說他得回去一趟,看看家里的寡母和幾個妹妹。他如果回去報到的話,應該會在他們省城或市委那邊工作。這是他打聽過的。我比他提前回老家,回來后學校的宿舍都清空了。我跟你們一樣,只有他老家村委會的地址。”
“沒電話啊?”林新月問。
賴心善和王偉達不約而同搖頭:“沒有。”
林新月犯愁了,拍了拍手中的定稿。
“他連載的那部小說還沒結束,留在這邊的存稿已經所剩不多。之前考慮他要去就業,不敢催稿,只能截一些稿子,盡量別斷更。讀者們紛紛來信表示不滿,說更新太少,必須要多更,正追到高潮部分。他下周再不來稿子,半月刊那邊就要停更了。”
賴心善苦哈哈罷手:“都好些天聯系不上了,電報發了也沒回。我也是沒轍啊!”
林新月起身倒水,似乎見不得李緣太悠哉。
“老李呀,林叢那邊該怎么辦?您倒是說說看啊!”
李緣一臉無辜:“我能怎么說?我也一樣聯系不上他。如果真趕不上,也只剩斷更一個結果。跟讀者講清楚具體原因,說作者暫時忙就業,沒法準時更新,真心實意道歉說明白,不然還能怎么辦?”
“天啊!”林新月苦笑:“他的讀者們會瘋的!您不會不知道吧?最近寄來我們編輯組的都是催林叢更新的信,幾乎每一封都是。他要是斷更了,讀者會把我們罵慘的。”
“罵就罵吧。”李緣繼續扇風,“他是作者,你們是編輯。他賺錢,你們也賺錢。你們拿著編輯的工資和分紅,林叢的利益跟你們捆綁在一起。他的作品受歡迎,你們的收入水漲船高。他被讀者罵,你們也只能跟著被罵。這不應該的嗎?”
林新月和賴心善對視一眼,都被氣笑了。
“我們沒說不應該——是讓您幫忙想法子呀!”
李緣笑呵呵:“淡定一些。林叢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孩子。他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耽擱了,或者是遇到了寫作瓶頸。他知道自己的稿子還能撐多少期,心里頭肯定比你們還急。放心,他會主動聯系你們的。”
“那是那是。”王偉達附和點頭:“林叢不是那種做事不負責的人。他肯定是有事。”
賴心善煩躁抓了抓短發,無奈極了。
“我要是能幫他寫,早就幫他寫了。”
林新月忍不住苦笑附和:“我的文筆跟他沒法比,不然早幫他代筆了。這不怕他嫌棄嗎?怕等他回來,瞄一眼可能會氣死,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敢幫他弄。”
“哎!”王偉達雙眼發亮:“咱可以找婉姐給他代筆啊!她的文筆可是一絕!”
賴心善一個激靈躍起:“對啊!我怎么差點兒忘了!還有小婉呀!”
“對對對。”林新月附和:“小婉的劇情和文筆比林叢更有韻味和深意。她來續寫的話,指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人仿佛找到救星般,樂得呵呵直笑。
不料,李緣卻收起折扇,搖頭:“不行呀,誰替都不行。”
三人皆是一愣,往他看了過來。
“為什么?”
“怎么不行了?”
“誰都不行?為什么啊?”
李緣輕輕搖頭,讓他們不要病急亂投醫。
“林叢這小說明顯有自己的大綱走向,所以每個情節都能擰得緊緊的。他的大綱走向只有他自己清楚。什么時候安排什么情節,什么人物干什么事,跟哪個配角哪個情節搭配,伏筆在哪兒,該怎么完結情節又伏筆暗示下一步的情節走向。他是作者,他有自己的安排。”
“若是小婉接手,她會打亂林叢的安排,影響作品的整體嚴謹性和可續性。如果小婉接手了,除非她能寫到完結,不然林叢回來續上難度更大。他寫作上的經驗比不上小婉,到時要圓回他的原來大綱會很艱難,甚至寫崩,毀了整部作品。”
說到此處,李緣睨了睨他們。
“虧你們還是老編輯,一著急就胡亂下主意。且不說可不可行,小婉的肚子越發大了,坐沒法久坐,天氣太熱久坐就更難受了。而且,她再過不久就要生了,還怎么給林叢代筆?讓她一邊坐月子一邊寫稿子?啊?”
三人聽到此處,都很是不好意思。
“對啊,差點兒忘了小婉都快生了。”
“確實……婉姐下個月就要生寶寶了。”
“大概是中秋前后。也就一個多月的事,沒多久了。”
林新月畢竟做過媽媽,對江婉懷孕的時間記得比較清楚,算得也更為準確。
“快的話,可能中秋前就能出生。不過,小婉上次生小九的時候推遲了,也許這次也會推遲。”
“提前也不一定。”賴心善道:“生娃就跟學生遲到一樣,說不定的。”
林新月好笑睨他,笑罵:“你懂什么呀!別不懂裝懂!”
王偉達有些窘,重新回到舊話題。
“婉姐沒法代筆,那林叢那邊該怎么辦?”
“沒法子。”賴心善苦笑:“斷更就斷更唄。把插圖弄大一些,字體也弄大一丟丟,將他連載那部分覆蓋過去。編輯題話外也弄,解釋清楚緣由,省得我們被讀者罵死。”
“罵而已。”林新月也淡定多了,“不看信不就不知道嗎?哪怕是真的罵了,又不會少一塊肉。”
眾人都笑了。
李緣想了想,提醒:“學生們放假了。高中的暑假有些還得補課,主要是高二的學生。小歐最近還在抱怨補課很煩。現在得催一催印刷廠,麻利把輔導書趕工出來,提前送到各個書店上架。”
“催了。”賴心善道:“小婉前幾天就催了。廠長答應咱們,這一周就陸續交付,最慢的是小學系列,爭取八月初全部送出。”
“這個速度還可以。”李緣點頭:“不過,還是要再催一催,省得出貨速度太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