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仍在氣頭上，道：“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等著秀眉回來，好好哄她吧。”
除了這個，他葉云川還能怎么辦？
葉云川最擔心的卻不是這個，低聲：“云奶奶那邊，估計對我爸媽太失望，也同意退婚。”
什么？！
江婉驚呼：“親口說的？云奶奶親口說了？”
“是。”葉云川低喃：“他們是這么說的。我媽說她有點意外，本來想要拿捏秀眉，誰知云奶奶竟站起來說沒關系，解除便解除，然后就帶著秀眉走了。”
江婉皺眉問：“什么時候的事？我們怎么都不知道。”
葉云川低聲：“我媽只說那天，沒說具體哪一天。多半是秀眉和云奶奶離開前的一兩天。”
江婉聽到此處，心也涼了半截。
“如果是秀眉的話，你還能去應付。可云奶奶如果不點頭，秀眉是絕不會再搭理你了。她對云奶奶言聽計從。你爸媽當著她的面羞辱威脅秀眉，云奶奶心里頭怎么可能不氣。老人家是肚量好，不計較，但不代表她的徒弟需要受你們家的窩囊氣。”
葉云川心灰意冷靠在枕頭上，一臉頹然。
“難怪我媽突然給我燉雞又熬湯，一開始還以為是心疼我……原來是心里頭愧疚。我怎么就攤上了這么不靠譜的爹媽……”
江婉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扶著肚子起身。
“云川，當務之急是先把身體養好。你先好好休息吧。”
“嫂子……”葉云川語氣無奈哀求：“你得幫幫我呀。”
江婉無措反問：“我能怎么幫？秀眉和云奶奶遠在西半球，我連電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聯系。她們什么時候能回來，下一站是哪里，我都毫不知情。不是我不幫，是我幫不上呀。”
葉云川歪在炕上，一動不動。
江婉有些不忍，心里頭亂糟糟的，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云川，等你養好身體，我讓子豪陪你去一趟老宅。老爺子那邊，應該有法子。”
葉云川雙眼一亮，貌似總算有了一絲生氣。
“……真的？”
江婉點點頭，道：“他老人家自始至終不出面，可能有他的道理和顧慮。你和秀眉的婚事是他保下來的，他絕不會坐視不管。”
“對啊。”葉云川總算有了精神，“我——我馬上去找爺爺！”
江婉攔住他，將他扶好躺回去。
“別急，你的腸胃炎還沒痊愈，小心身上帶著病毒感染了老爺子。明天或后天再過去吧。而且，子豪還不知道這件事，總得等他回來。這些天你和秀眉都不在廠里，他一個人忙三個人的工作量，真的頗不容易。”
葉云川只好點頭。
“……嫂子，對不住，辛苦你們了。”
江婉嘆氣道：“你真正對不住的人是秀眉，不是我們。都是自己人，客套話大可不必說。”
葉云川心里五味雜陳，精神仍不濟，虛弱閉上了眼睛。
那天中午，李香妹給他送來了白粥。
葉云川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韓棟梁說不打緊，少吃多餐腸胃的負擔才不會太重，下午再熬一兩碗給他吃。
李香妹答好，說會轉告給宮師傅。
“云川啊，你好好躺著，俺已經將你的衣服都盡數洗了，晾在院子里。對了，你的鞋子襪子也都洗好掛在窗口那邊。”
葉云川頗不好意思，低聲答謝。
李香妹笑呵呵道：“甭客氣。如果秀眉在，她啥都能干妥當。她呀，最是能干了。”
葉云川聽完，心里一陣陣酸澀。
“是啊……她真的很能干。”
韓棟梁昨晚也在醫院，將葉家父母的話全都聽了，自然也知曉真相。
“那個——香妹，你先去午休，我留下照顧云川就好。”
李香妹笑呵呵離去。
韓棟梁將房門關上，打開了院子里的幾扇窗。
葉云川忍不住問：“棟梁哥，幾點了？天怎么還沒黑？”
“這不剛午后嗎？”韓棟梁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葉云川有氣無力嘆氣，道：“什么叫煎熬，我總算是體會了一把。”
韓棟梁只能寬慰他幾句，低聲：“等秀眉回來，你好好跟她解釋，說不是你的本意。她是真心喜歡你的，必定會原諒你。”
“唉。”葉云川再度嘆氣：“我偶爾覺得……我真不值得她喜歡。”
韓棟梁不敢說什么。
葉云川低喃：“父母我是選擇不了的。說到底，終究是我拖累了她。”
“別想了。”韓棟梁提醒：“你再瞇一會兒，睡醒估計就天黑了。”
葉云川一動不動，連眼珠子也都似乎死寂般。
韓棟梁看不下去了，道：“云川，當初我爸媽也不同意我和香妹的婚事。可我認定她了，不惜跟家里鬧掰。其實，我爸媽的反對意見竟跟你的爸媽有異曲同工的地方……他們一開始也認定香妹是山里姑娘，配不上我。
葉云川微愣，問：“現在還鬧掰嗎？”
“嗯。”韓棟梁點頭：“當我跟他們徹底鬧掰，并不止娶香妹這件事。他們反對的意見，在我看來很荒謬。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香妹家里一分彩禮都沒要，只希望我們倆好好過日子。我在陽城那邊，當時一沒房子二沒錢，說是一窮二白都不過分。我能娶到媳婦，不費家里一分錢，而且還是我心愛的人，已經是上天眷戀。所以，我覺得我爸媽是在無理取鬧，不值得支持。”
“我爸媽……也是無理取鬧。”葉云川悶聲。
韓棟梁繼續道：“一開始，他們只是反對我和香妹。后來，我爸媽偏心老二家，甚至不惜損害我和三弟的利益，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寒心。”
“其實，我們三兄弟自小的感情還行，不至于說感情不睦或互相算計。老二心胸狹隘些，自私些，但只要我爸媽站得穩，做得公平公正，老二自然不敢亂來。”
“可他們做不到。不僅做不到，還反而縱得老二家無法無天，甚至騙走了香妹的工作崗位。那時我在上學，根本沒任何收入。家里沒能幫襯上我一分錢也就罷了，竟把我們這個小家的唯一收入都給毀了。”
“香妹哭得很傷心，可我爸媽根本沒法替我們做主，反而勸香妹息事寧人。那一刻，我才真正心寒。我跟他們鬧掰，說我對家里再沒有任何感情，剩下的唯有子女的責任。”
“家里分給我的那一間老房子，我也不要了。帶上香妹，把剩下的錢買成車票，過來投奔小婉。那時，我們身上只剩一兩塊錢，幾乎是一窮二白。幸好，小婉留下了香妹，給了她工作。我跟著子豪和你們又賺了一些兼職錢，才總算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后來，我回學校繼續上課。我沒再往家里寫信，也沒打聽家里的消息。反而是老三時不時來省城找我，跟我借點小錢，讓我幫他岳父岳母看病等等。他偶爾跟我說起家里的情況，可我都不樂意聽。”
“我跟他說了，轉告我的父母親。等我畢業了有工作能賺錢了，我會每個月給他們一點贍養費。等他們走不動需要照顧了，我也會盡兒子的那份責任。但我頂多只有三分之一的責任，不能再多。”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自嘲笑了笑。
“也許在某些人聽來，我似乎很冷酷無情。他們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父母，哪怕偏心了些，何至于鬧到這樣的地步。可我不怕，哪怕是被人指著鼻子罵，我也無愧于心。”
葉云川遲疑問：“棟梁哥，你父母從小就不疼你嗎？你跟他們不親近？”
“嗯。”韓棟梁點頭：“實不相瞞，我是我姑姑和姑父養大帶大的，也就是小婉的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