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心園，也是平靜不了。
白爍傳來消息，說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秀眉反而不肯接受私了，堅持秉公執法，該怎么判就怎么判。
“這是她的原話？”陸子豪皺眉問。
白爍點點頭。
江婉扶額：“她多半認定是云奶奶舍不得她坐牢，只能遂了白家人的意。最終，白家人方才同意私了。”
“這不是事實嘛！”陸子豪毫不留情道。
白爍微窘。
江婉搖頭：“可云奶奶之所以會同意，還有其他原因呀。這些得告訴她才行。”
“咱們見不著她。”陸子豪道：“我明天找個律師問問。律師應該就能進去見到她。”
“早知如此，咱們早就該找律師了。”江婉道：“現在才來找，未免太被動了些。”
陸子豪苦笑：“云川說他去安排……我忘了問仔細。”
“明天一早就去找。”江婉提議：“如果不認得，可以找熟人推薦。”
陸子豪點頭答好。
白爍低聲提醒：“你們可以把想對秀眉說的話，寫下來給律師看。律師可以一一傳給她聽的。”
江婉答謝，問：“你吃過晚飯沒？”
“吃過了。”白爍微笑答。
江婉解釋：“云奶奶跟我大姑姐在下棋。你現在要去后院見她不？”
“……不了。”白爍苦笑：“事情不僅沒進展，反而可能讓她失望。等等吧，等有好消息了，再來告訴姑婆她老人家。”
語罷，他匆匆告辭離去。
陸子豪撇撇嘴，道：“一開始還以為秀眉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還真寧愿自己坐牢，也不愿意云奶奶為了她妥協。”
“她是說到做到的人。”江婉低聲：“她能為了云奶奶打白家人，自然就敢敢作敢當。”
“在里頭關了這么多天了。”陸子豪有些意外：“她還沒改變主意？”
“秀眉不是普通柔弱女子。”江婉提醒：“她不是溫室里呵護長大的花朵。她自小生活在山上，上樹下水無所不能。山上的環境多么艱苦，她都過出花樣來，可見她艱苦奮斗的精神多么堅毅。你呀，還是小覷了她。”
“真是佩服。”陸子豪低喃：“想當初云川跟我被拘留……不用兩三天，云川就病倒了。我——我也沒好到哪兒去。”
自己親身經歷過，方能知曉對方的不易和堅強。
江婉低笑：“都過去的事了，就別再提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要讓秀眉麻利出來。”
“該怎么說呀？”陸子豪為難皺眉：“總不能直接跟她說，云奶奶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吧。”
“不然呢？”江婉低低嘆氣：“除了這個，還有什么能說得動她？”
陸子豪忍不住苦笑：“咱們是悄悄跟醫生打聽的。萬一秀眉知道了，云奶奶也就知道了，那咱們不就露餡兒了嗎？”
“不怕。”江婉搖頭：“這又不是什么重大秘密，咱們是關心老人家，才跟醫生打聽的。云奶奶那么通透睿智，不會計較咱們一點小錯誤的。”
“要不……”陸子豪提議：“咱們讓律師跟她說，云川那邊出事了。她跟云川夫妻恩愛，必定擔心得很，應該會麻利順勢出來幫云川。”
“不可能。”江婉搖頭：“秀眉了解云川買貨的大致情況，哪怕知道出事，她也知道她出來也無濟于事，幫不了他什么。而云奶奶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堪比親生母親。她舍不得云奶奶受委屈，更不肯自己成為云奶奶妥協的累贅，所以才不肯同意私了。”
陸子豪嘆氣：“估計她是闖禍以后，第一個拒絕私了，寧愿自己坐牢受過的嫌疑犯。”
“凡事都有例外。”江婉道：“人也是如此。正因為秀眉那么心疼云奶奶，我們才不得不將實情告訴她。云奶奶的日子所剩不多，甚至隨時可能去世。她們師徒分開多年，好不容易重聚在心園，不到短短兩三天，就又被迫分開見不得面。云奶奶不是不肯私了，是她想要趁機看看葉家的態度。說到底，師父是為了徒弟，秀眉也是為了云奶奶。此時云奶奶催促私了，也是想趁自己還有時間，麻利跟徒弟交待好后事。”
“那只能說了？”陸子豪仍有些躊躇。
“說吧。”江婉篤定點頭：“此一時彼一時。哪怕咱們會被云奶奶責備，怪咱們私自問過醫生，咱們也得頂住壓力告訴秀眉。我也有師父，將心比心，我絕不會忍心老人家一個人孤零零去世，一定會爭取時間多陪伴他。哪怕只有一天，也要爭取到底。”
陸子豪聽明白了，道：“好，那我明天就去找律師，爭取快些讓秀眉知曉。”
江婉扶著肚子起身，溫聲：“我去廚房端點甜湯給云奶奶和大姑姐。師父也有湯，不過是清補湯。這個時候喝，才不會耽擱入睡時間。”
“甜湯啊？”陸子豪好奇問：“怎么突然弄甜湯了？”
江婉壓低嗓音：“我看云奶奶每天都得吃藥，大姑姐也得吃。云奶奶時不時會皺眉喝水，可能是那些藥會引起喉嚨發苦。喝點甜的，心情好些，也能換換喉嚨的苦澀味兒。”
“哦哦。”陸子豪受教點頭：“行，那你注意腳下。”
江婉叮囑：“你把孩子的小床收拾一下，我送完湯就帶他們回來睡覺。”
“好。”陸子豪道。
江婉腳步一頓，提醒：“你晚點給毅哥打個電話。這個時候打過去，他應該能在辦公室。我聽他的秘書說，他最近幾個月都住辦公室。”
“……說什么？”陸子豪問：“有事？”
江婉點頭：“你跟他說，小歐的校長今天打來電話，說明天讓家長去學校一趟，最好是上午或下午的上班時間。”
“啊？”陸子豪疑惑問：“要開家長會嗎？還是他這次考試考砸了？”
“恰恰相反。”江婉解釋：“他在高一這邊考了前三，第三名。高二那邊竟也考得不錯，第四名。校長是讓咱們去商量他跳級的事。”
“哦哦。”陸子豪驕傲笑開了，“臭小子！真不賴！”
江婉卻道：“不過，他跟我師父口吻一致，都說可以跳級去高二，但打算明年再高考。”
“明年？”陸子豪驚訝問：“不是說這個七月份就要參加高考嗎？”
江婉搖頭：“他突然就說不要了，好像還是跟師父商量的。”
“師父？”陸子豪驚訝過后，很快冷靜下來，“聽師父的，應該錯不了。你沒問他為什么嗎？”
“他能把步伐放緩些。”江婉聳肩：“我巴不得呢。我的意見是隨他自己安排。”
陸子豪忙不迭點頭：“行，那我回頭就告訴毅哥。”
“如果他沒空，我明天會找時間過去。”江婉道：“你再問問他的意見，指不定毅哥有不一樣的看法。”
陸子豪低笑：“不會的，他很尊重你的想法。只要你同意，他一定會跟著同意的。”
“即便這樣，也還是得跟他說一聲。”江婉低聲：“他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爸爸，本該以他的意見為準。”
陸子豪輕笑：“行，我知道的。”
江婉端湯去了。
陸子豪則把兩張小床收拾好，轉身把蚊香拍滅，又開窗散散氣，才快步往辦公室那邊去。
果不其然，歐陽毅真的在辦公室，而且跟他們猜想的一模一樣。
聽小歐自己的，不用管他。
他歉意道：“我實在是走不開，只能麻煩小婉走一趟。子豪，你明天沒空嗎？我是擔心小婉挺著大肚子還要出外奔波……”
“我明天也沒空。”陸子豪苦笑：“秀眉的事挺急的，我明天得去找個妥帖的律師，把她的事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