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太后凝視佛像片刻,才道:“李淳罡奏稟,你建議監(jiān)察院新設(shè)明火司,說是為了解決監(jiān)察院的財務(wù)問題,當真如此?”
“老佛爺,監(jiān)察院對您忠心耿耿,一旦朝中出現(xiàn)任何問題,監(jiān)察院都將是您手中最鋒利的刀。”魏長樂一臉坦誠,“此次前往山南,小臣發(fā)現(xiàn)監(jiān)察院部署在地方上的據(jù)點因為經(jīng)費借據(jù),所以導(dǎo)致無法完全展開自己的任務(wù)。”
太后臉色微慍,“盧黨聚斂錢財,向神都秘密輸送,如此大事,監(jiān)察院竟然沒有察覺到。這么多年,本宮竟然沒有得到任何相關(guān)的奏報,簡直是一群飯桶。”
“老佛爺,監(jiān)察院在這件事上確實做得不好。”魏長樂小心翼翼道:“不過小臣所言,也確實是主動原因。正因如此,小臣.....才想著新設(shè)明火司,如此不但可以保障與北邊商貿(mào)的暢通,而且還可以幫助監(jiān)察院解決一部分財務(wù)問題。其實.....也是想為老佛爺分憂,減輕內(nèi)庫的一點壓力。”
老太后淡淡道:“魏長樂,你若真心如此想,那也算對本宮盡忠。可是你若以此作為斂財手段,不用本宮收拾你,李淳罡也會容不下你。”
“是是是!”魏長樂連聲道。
老太后雖然看起來淡定,但眉宇間分明已經(jīng)有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凝重。
魏長樂心知,如果說老太后之前還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突然得知曹王在河?xùn)|還有黨羽,明顯讓她感到吃驚。
“先想辦法盡力讓皇后醒轉(zhuǎn)過來。”老太后有幾分倦意,“本宮乏了,你先退下吧!”
魏長樂拱手正要退下,忽然想到什么,猶豫一下,還是道:“老佛爺,還有一件事情,小臣.....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上稟!”
“說吧!”
“就是這幾日在神都發(fā)生的摘心案!”
太后道:“今天中午,左相就已經(jīng)過來奏稟,摘心案的兇手已經(jīng)伏誅!為何提及此事?”
“老佛爺,昨天晚上京兆府追拿兇手,小臣剛巧遇上。”魏長樂輕聲道:“而且小臣到過現(xiàn)場!”
太后似乎意識到魏長樂想要說什么,淡淡道:“那又如何?”
“小臣.....察覺偵辦的過程之中,京兆府的判斷有不少地方并不合乎情理.....!”
“魏長樂,既然讓你負責明火司,那就好好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太后平靜道:“刑案有三法司負責,有些案子雖然監(jiān)察院可以監(jiān)察,但還是不要處處伸手。監(jiān)察院是朝廷的司署,三法司同樣也是。如果與他們的關(guān)系鬧得太僵,對監(jiān)察院沒好處,對朝廷更沒好處。你.....可明白本宮的意思?”
魏長樂心下感慨,暗想辛七娘果然是一言中的。
以老太后的精明,自己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幾乎已經(jīng)明著說京兆府在制造冤案,太后不可能不明白。
但太后并沒有追根問底,而是簡單揭過。
正如辛七娘所料,滿朝文武包括宮里,并不在乎摘心案的兇手是誰,在乎的是讓摘心案盡快結(jié)案,平息神都百姓們的恐慌。
但他前來宮里的路上,早就想好了說辭。
“老佛爺,小臣知道這件案子監(jiān)察院不應(yīng)該插手,但......!”他故意頓了一下,發(fā)現(xiàn)太后扭頭看過來,才繼續(xù)道:“但太后難道不覺得這樁案子出現(xiàn)的時機不對勁。”
太后眸中顯出詢問之色。
“據(jù)小臣所知,神都乃天子腳下,這種兇案極少發(fā)生。”魏長樂道:“神都雖然每天都有許多事情發(fā)生,但如此震動神都,造成人心惶惶的殘忍兇案,至少最近三年之內(nèi)沒有發(fā)生過一樁。”
太后瞇起眼睛。
“前腳盧黨剛剛被鏟除,這后腳神都就發(fā)生如此兇案,表明上看肯定是扯不上任何關(guān)系,但發(fā)生的時機卻讓小臣總覺得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后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先前本來不想與魏長樂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但經(jīng)過金佛案之后,老太后也知道魏長樂有著極敏銳的洞察力。
“你覺得此案與盧黨敗落有關(guān)系?”
魏長樂想了一下,才道:“小臣不敢妄言。所以小臣想暗中調(diào)查一下,看看此案背后是否真的有蹊蹺。”
得到過辛七娘提醒,魏長樂當然知道在太后面前可千萬別提什么清正廉明。
如果說只是為了案子本身的正義,這老人家理也不會理。
但關(guān)乎到朝廷的安危,甚至涉及到盧黨乃至曹王,老太后肯定就不會置之不理了。
老太后沉吟片刻,才道:“真兇伏誅的消息已經(jīng)在神都散布,聽說神都官員和百姓也都開始安心下來。魏長樂,你想做什么,本宮不會給你旨意,但是.....如果你引起神都的再度恐慌,本宮絕不輕饒!”
魏長樂等的就是這一句話,立刻躬身道:“小臣明白!”
........
.......
深夜,安邑坊魏平安宅內(nèi)。
魏長樂拿著尋人告示,仔細端詳。
魏平安就著油紙包里的豬頭肉,一口酒、一口肉,大快朵頤。
魏長樂又拿起另一張告示,細細觀看。
“叔父,這兩幅畫像,與死者有幾分相似?”魏長樂抬頭看向魏平安,“不會出現(xiàn)畫像與死者根本不像的情況吧?”
魏平安咕嘟了一口酒,才道:“先前周興可是真心想要偵破此案,為了查到死者的身份,他是專門請了神都有名的畫師將死者樣貌畫出來。有了底稿,找了一群畫師臨摹,這兩副就是臨摹出來。你放心,臨摹出來的畫像,與原畫幾乎一模一樣。”
他伸出油膩膩的手,拿過一幅畫,上面是個年近五十的老者肖像,“這是第二名死者,我見過尸首,畫像與真人九成相似。這么說吧,只要真的認識死者,看到這幅畫,一眼就能認出來。”
“那就好!”魏長樂點點頭。
“臭小子,你真要調(diào)查此案?”魏平安沒好氣道:“你是不是閑的沒事?京兆府那邊都已經(jīng)對外大聲嚷嚷,真兇伏誅,這樁案子馬上就會結(jié)案。兇手都死了,你還查個屁?”
“叔父,你當真相信死的是兇手?”
“我信不相信不要緊!”魏平安捻起一塊豬頭肉,丟進自己的嘴里,“只要朝廷相信,這樁案子就沒有問題。前兩日京兆府還催得緊,縣衙所有人和各坊武侯捕日夜不歇,要不是案子破的快,許多人都要挨棍子,甚至連差事都要丟了。現(xiàn)在真兇伏誅,皆大歡喜,我們也不用日夜到處查找死者的身份了。”
魏長樂皺眉道:“叔父,你是這種人?”
“不然我還是哪種人?”魏平安翻了個白眼,“大半夜,在家里吃肉喝酒不是很好?非要我吃不飽睡不好在各坊亂竄,你才開心?”
“兩名死者的身份,一個都沒確定,竟然先找到兇手,而且在追捕過程中還見他殺了。”魏長樂嘲諷道:“這豈不是荒謬至極的事情?就算要結(jié)案,案卷中怎么寫死者?難道寫兩位不明人士被害?”
魏平安嘿嘿一笑,道:“我問你,你要查此案,背后可有人支持?”
他抬手,手指往上指了指,“宮里可有人支持你?如果宮里不支持,李淳罡也不贊同,那你還是老老實實忘記此事。我可以保證,沒有他們的支持,這樁案子你寸步難行,最后肯定也查不明白。”
“得到支持了。”魏長樂笑呵呵道:“所以晚上才來找你啊。”
“什么意思?”
“這樁案子是我要求調(diào)查,監(jiān)察院那邊不好直接插手。”魏長樂道:“你也知道,除了監(jiān)察院的人脈,我在神都也找不到其他幫手。你是我叔父,現(xiàn)在我需要用人,你當初也在京兆府辦案......!”
“打住!”魏平安怒道:“你今晚跑來送酒送肉,不是來孝敬我,是來拉我下水?”
魏長樂呵呵笑道:“叔父這話說的就難聽了。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你給我滾!”魏平安抬手指向屋門,“我還想多活幾年,你這屁事,我不摻和!”
“可是肉你也吃了,酒也喝了.....!”
魏平安道:“我摳出來還給你.....!”
魏長樂嘆道:“既然叔父執(zhí)意如此,我也不強求。但你經(jīng)驗老到,就算不親自出面,看在酒肉的份上,也該給我出點主意。他們都說你當初在京兆府無往不利,再難的案子到了你手里,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京兆府是因為沒有你,才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廢話少說。”魏平安沒好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先幫我查到死者的身份。”魏長樂道。
魏平安道:“我要有那本事,這些天還用得著走街串巷?”
“你無非是不想讓周興那么痛快查到死者的身份。”魏長樂嘿嘿一笑,“當初京兆府將你貶到千年縣,我就不信你沒有怨恨?你知道周興和我有仇,作為叔父,你肯定也不愿意幫他。”
“自作多情!”魏平安翻了個白眼。
魏長樂嘆道:“如此說來,外面那些傳聞都是假的。都說你是神捕,看來也不過是徒有其名.....!”
“臭小子,和老子玩激將法,你還嫩了點。”魏平安不屑道,卻還是伸手捻起尋人告示,抖了抖,“京兆府確實在神都各處查找死者身份,大街小巷張貼告示,而且重金懸賞。但你莫忘記,有一些人,那可是看不到這些告示!他們就算認識死者,但不知道官府要找尋,自然無法提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