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黑樓與周圍渾然一體，如果不是五樓燈火明亮，幾乎很難發(fā)現(xiàn)這里聳立著一座樓閣。
五樓的窗戶邊負(fù)手站立一人，長發(fā)飄柔，身形飄逸。
夜風(fēng)從窗外吹進來，將他腮邊一綹秀發(fā)吹動。
居高臨下，在黑樓可以看清楚監(jiān)察院衙門各個院落。
“孟老三，你似乎很關(guān)注他。”身后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干脆你直接將他收入你的隱土司，免得大家繼續(xù)等下去。”
五樓中間，擺著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
說話之人就坐在桌邊，身形壯碩，頭戴淺黃色的帽子，大概四十出頭年紀(jì)，粗須如針。
他話聲剛落，邊上就響起嬌膩聲音：“你和他一起去過云州，對他了解得很。這幾年你不是一直在招攬人才嗎？能夠在云州搞出那么大的事，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收進你們隱土司，你不正是求之不得？”
說話這人卻是位風(fēng)情萬種的美婦，看不出實際的年紀(jì)。
她五官精致，肌膚水嫩，乍看年輕嬌美，宛若只有二十歲上下，但那成熟的風(fēng)韻以及盤上的烏黑發(fā)髻，卻又不是年輕姑娘能夠擁有的韻味，倒像是飽經(jīng)世事的美婦人。
特別是那雙丹鳳眼，似乎布著一層霧氣，美眸轉(zhuǎn)動間，嫵媚不可方物。
她妝容頗濃，也就顯得妖嬈嬌媚，正拿著極為柔軟的毛筆在自己的指甲涂抹花汁。
不遠(yuǎn)處的角落里，也坐著一人。
此人一身灰色的斗篷，套著連體斗篷帽，面上是一張黑黝黝的面具，只漏出一雙眼睛。
燈火之下，面具泛著幽幽烏光。
他雙臂環(huán)抱胸前，兩只手上竟然還戴著黑色的手套，在燈火下同樣泛著烏光，顯然不是普通的材質(zhì)制作而成。
“地到無邊天作界，山登絕頂我......！”
窗邊那人長聲吟誦。
但還沒吟完，那美婦立刻不耐煩打斷道：“別念了，一天要念八百遍，你念的不累，我聽都聽煩了。”
“我知道你們在嫉妒我！”窗邊那人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三人，不屑道：“你們嫉妒有人贊頌我，羨慕我孟喜兒威名遠(yuǎn)揚，美名也將永遠(yuǎn)傳頌下去。嫉妒讓你們面目全非，但我不和你們計較。”
“對對對，你立了不世之功，會有人為你作傳，讓你們世世代代被人傳頌下去。”美婦似笑非笑，一根纖纖玉指向屋頂指了指，“既然有如此功績，那你干脆去六樓，將他頂替下來啊。不然你還是和我們?nèi)齻€平起平坐，不覺得很委屈？”
孟喜兒冷笑道：“你放心，樓上那老家伙哪天死了，我自然會登上六樓取而代之。你們可知道如果我上了六樓，第一件要做的是什么？”
“你總不會覬覦我的美貌，到時候以勢壓人，要占我便宜吧？”美婦笑容嫵媚，風(fēng)騷無比道：“全天下的男人見到我，第一個想到的都是要和我上床，你心里也肯定想了很久。”
孟喜兒不屑道：“女人只會耽誤我修煉的速度。而且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瞧不上你。”
“無非是知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絕沒有結(jié)果。”美婦辛七娘吃吃笑道。
“你身上那股騷味整個京城都能聞到。”孟喜兒不客氣道：“一條散發(fā)腥臊味的毒蛇，只有那些凡夫俗子才能被你迷惑。你覺得自己美貌，無非是井底之蛙而已。云州那邊，我親眼見過比你美貌十倍的女人，那也沒有絲毫動心。”
辛七娘輕咬朱唇，秀眉蹙起：“誰比我美貌十倍？”
“多得很。”孟喜兒刺激道：“安義伯的女兒傅文君，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zhì)，甚至人品都遠(yuǎn)在你之上。你的美貌僅限在永興坊，出了永興坊，你的容貌不值一提。”
辛七娘眉宇間頓時顯出恨意。
“我院子里還有很多事。”坐在角落的面具人終于開口道：“孟老三，那個人你要不要？你要了，我們就不用等，都將他送給你。”
他聲音沙啞，就像是嗓子受過傷。
孟喜兒眸中顯出智慧的光芒，背負(fù)雙手，“本來我確實想讓他進入隱土司，但你們?nèi)齻€的態(tài)度讓我改變主意。自打相識以來，你們有好事從來都不會想到別人，這時候卻都愿意讓他進入隱土司，肯定有陷阱。以我的智慧，你們覺得我會上當(dāng)？”
“那你覺得會是什么陷阱？”辛七娘吃吃嬌笑，“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無關(guān)乎害怕不害怕。”孟喜兒道：“因為你們害怕以后會被他牽累。誰成了他的上司，就要對他的一切負(fù)責(zé)，但你們知道他的過往，曉得不容易控制，真要有個差池，你們承擔(dān)不起后果。”
那粗壯黃帽人哈哈笑道：“孟老三，那你就小看我了。他如果真有能耐，我裂金司收他還來不及，怎會因為害怕麻煩錯過他？他惹下天大的麻煩，我虎童也幫他抗了。但我虎童從不道聽途說，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小子瘦弱得很，看起來一陣風(fēng)就能吹跑，如果就這樣的人能進裂金司，我們裂金司的門檻那也太低了。”
“比起裂金司，靈水司的門檻更高。”辛七娘笑容嬌美，邊涂抹指甲邊道：“這么多年，你們何曾見過靈水司有窩囊廢能混進來？”
面具人也開口道：“你們都清楚，有沒有資格進入春木司，從出生那一刻就決定。生下來有資格，那便有資格，否則一輩子都休想。”
孟喜兒也不廢話，再次轉(zhuǎn)身，面向窗外，居高臨下俯瞰。
“算了，還是按規(guī)矩來吧。”黃帽人虎童見狀，雙臂橫抱胸前，“等測試過后看看結(jié)果再說。”
忽聽得樓梯傳來腳步聲。
幾人同時看向樓梯口。
只見一名頭戴黑帽的監(jiān)察院夜侯走進來，躬身行禮，道：“報，第一輪測試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
辛七娘對這一輪的測試似乎很在意，問道：“結(jié)果如何？”
“上上！”
此言一出，除了孟喜兒，其他三人都是顯出驚訝之色。
“四問全對。”夜侯道：“他找到了密信！”
辛七娘嬌美的面龐再無剛才嫵媚風(fēng)騷之色，反倒是狐疑道：“中間沒出問題？”
“八方監(jiān)督，毫無差錯！”
面具人沙啞的聲音響起：“如果我沒記錯，這是監(jiān)察院設(shè)立以來，第一輪測試中，第二個結(jié)果是上上之人！”
“上一個已經(jīng)是四年前了。”虎童也是震驚道。
“能夠答對一半，便可通過考核。”面具人道：“上上評價，確實是一等資質(zhì)。”說到這里，面具人嘆了口氣，“只可惜第一輪測試的結(jié)果再好，與我春木司也毫無關(guān)系。”
童虎瞥了面具人一眼，道：“第二輪測試過后，便知道他與你們春木司有沒有關(guān)系了。”
.........
........
黑樓四大司卿共聚一室，正在關(guān)注魏長樂的考核，對此魏長樂自然是一無所知。
此時他已經(jīng)被不良將沈凌帶到了第二個屋內(nèi)。
第一輪考核，魏長樂是獨自入屋，但這一次卻是沈凌親自陪同。
一走進屋內(nèi)，魏長樂就聞到了極其古怪的味道。
似乎腥臭，卻又夾雜著草香，但仔細(xì)去聞，空氣中又似乎隱隱彌漫著焦炭味道。
比起之前那間屋，這間屋內(nèi)擺設(shè)異常簡單，除了中間有一張木桌，上面擺著一些壇壇罐罐，邊上更有一只火爐子，上面有一只湯罐，但火爐子里尚未生火。
對面的墻壁上，卻有一整面墻的抽屜，少說也有百來只抽屜。
魏長樂立時就想到，中藥藥房似乎就是這樣的擺設(shè)。
如果不出意外，整面墻的抽屜里，都是放著藥材。魏長樂走到中間的桌案邊，看到桌上的壇壇罐罐都很干凈，甚至還有搗藥錘，這讓他瞬間想到了遠(yuǎn)在河?xùn)|的白菩薩和藥老。
他心思機敏。
之前還真不知道監(jiān)察院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
但此時已經(jīng)知道，如果自己沒猜錯，監(jiān)察院將自己找過來，倒也不是因為自己犯了什么罪要調(diào)查自己，顯然是要對自己進行考核測試。
他不明白監(jiān)察院為什么這樣做，但既來之則安之。
第一輪明顯是測試自己的觀察力。
但這第二輪將自己帶到藥房，難不成還要測試自己的醫(yī)術(shù)？
“沈大人，我不通醫(yī)術(shù)。”魏長樂很誠實道：“如果是想考核我是否精通醫(yī)術(shù)，那我直接放棄。”
因為第一輪測試，不良將沈凌對魏長樂顯然已經(jīng)刮目相看。
他面帶微笑，從懷里取出三張紙函，遞給魏長樂，“這里有三副藥方，你只需要選擇其中一副，按照藥方配藥，然后熬制出來便可以。”
“是考驗我照方抓藥？”
“這次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沈凌不再是那一副死人臉，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淺笑，道：“不用著急，慢慢來！”
他也不多言，將藥方交給魏長樂之后，轉(zhuǎn)身就出了門。
但這次卻將們門帶上，只留魏長樂一人在藥房內(nèi)。
魏長樂將三張藥方擺在桌上，借著燈火掃了一眼，卻有些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