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水司前院,人頭攢動。
靈水司是監(jiān)察院編制最多的署門,不說遍布各地的據(jù)點,僅就靈水院,上上下下也是有三四十人之眾。
實際上監(jiān)察院到底有多少編制,外人一無所知,而靈水司有多少人,就是監(jiān)察院內(nèi)部人員也是搞不清楚。
“諸位,這是腌鴨子,你們看看,肉肥味美,拿回去紅燒,味道一絕。”魏長樂笑容滿面,手里舉著一只直冒黃油的鴨子,“每人兩只,人人有份。還有,那里是果脯和一些特制點心,大家也都嘗一嘗。不瞞諸位,這些果脯點心都是地主老財吃的玩意,尋常百姓見都見不到,我也不是夸大其詞,這要丟到市面上,價值不菲。”
靈水司眾人個個都是歡喜得很。
“還有還有,這是特制的工藝品,鑲銀邊的,我聽說這玩意一個也得十多兩銀子。”魏長樂舉起手中的一件工藝品,“大家如果喜歡,擺在家里當裝飾,如果不喜歡,可以到西市去賣掉。西域諸國的商賈們就愿意收購這種工藝品,這在神都都不多見,大家如果要出售,派人過去談,不要分別過去,免得被騙。”
靈水司的這些人也都是精明過人之輩,心里都清楚,魏長樂看似是給大家?guī)Щ囟Y物,實際上就是給大家一些貼補。
腌鴨子拿回去還能美美吃兩頓,但這些工藝品和果脯一看就不是市面上隨處可尋的東西,讓人到市面上買了,多了不說,一人二十兩銀子肯定是能到手。
二十兩銀子對達官貴人不值一提,但對素以拮據(jù)的監(jiān)察院吏員來說,那絕對是一筆不小的巨款。
直接送銀子,肯定庸俗,而且一旦傳揚出去,被人說成是在賄賂監(jiān)察院官吏,好說不好聽,多少有些麻煩。
但魏爵爺出門一趟,給大家?guī)┒Y物,不但好聽,而且讓人覺得監(jiān)察院靈水司滿是濃濃的人味。
至于是否換銀子,大家自己決定,魏爵爺想的著實周到。
“不良將,司卿召你過去!”
魏長樂正在分發(fā)禮物,蔡倩悄無聲息靠近過來。
“好嘞,馬上去!”魏長樂將手中的工藝品塞給蔡倩,“這是你的,還有鴨子和點心,你都有份。我去見大人,你幫忙給大家分發(fā)一下。記著,整個院子所有人都要發(fā)到,不能漏過一個!”
蔡倩道:“明白了!”
魏長樂這才過去,抱起一直木箱,屁顛顛地去見辛司卿。
一進司卿的水榭,魏長樂就張口叫道:“大人,司卿大人,屬下回來了!”
他對這處水榭熟悉無比,也習慣隨意進出。
只見司卿大人正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水面。
美人司卿的火辣身材自然沒得說,從后面看過去,玉背如琵琶,到腰部急劇收縮,纖腰如柳,爾后線條又迅速向兩邊展開,形成飽滿渾圓的腴臀,當真是秀色可餐。
“你知罪嗎?”辛七娘也不回頭,冷哼一聲。
“有罪有罪,罪大惡極!”魏長樂將箱子放下,滿不在乎,直接打開箱子,“大人,先看看我給你帶了什么禮物,回頭你再論罪。送禮物和收禮物是令人愉悅的事兒,咱們先不論罪,以免破壞了您的好心情。”
辛七娘回過頭,見魏長樂正在箱子里扒拉。
其實她倒也很想知道魏長樂給自己帶了什么禮物,扭著腰肢緩步走過來,淡淡道:“也給我?guī)Я锁喿樱俊?/p>
“大人喜歡鴨子嗎?”魏長樂抬頭笑道:“這是特別給你準備的禮物,沒有鴨子。”
他從箱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盒子,“這里是一些女人喜歡的胭脂水粉,在那邊很有名,限量版,我排了兩天的隊給你賣到。還有,這是吃的,保鮮,味道很好,在神都買不到,是那邊的特產(chǎn),你也嘗嘗。還有還有,鐺鐺鐺鐺,你看,這是真絲圍巾,蜀中產(chǎn)的真絲,市面上買不到,我是托關系搞到的,你摸摸,嘖嘖,滑不留手,比少女的肌膚還要滑......!”
“哦?”辛七娘似笑非笑,“你是說我老?”
“啊?”魏長樂一怔,但馬上笑道:“大人說哪里話。正因為大人貌若天仙,普通的絲綢無法匹配,屬下才搞到真絲,只有這種昂貴的真絲才能配上你。雖說它滑不留手,比少女肌膚還滑,但比起大人,還是迅速不少,根本比不了大人的肌膚......!”
辛七娘湊過來,居高臨下瞥了一眼木箱子,“你摸過我的肌膚?”
“看得出來!”魏長樂臉不紅心不跳,“這些禮物,大人可喜歡?”
辛七娘淡淡道:“如此說來,你跑山南一趟,就給我?guī)Я诉@些上不了臺面的禮物?這加起來恐怕還不到一百兩銀子吧?你的上司如此廉價?”
她口中這樣說,心中卻是歡喜。
畢竟老院使對監(jiān)察院管束極其嚴格,貪污受賄固然是碰也不能碰,就是平常的俸祿,其實也很低。
辛七娘堂堂司卿,雖然生活上不至于拮據(jù),但平常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給她送禮物。
上次魏長樂受賞,魏長樂立馬轉(zhuǎn)手分給大家,辛七娘雖然覺得孺子可教,卻也沒有太激動。
但這次魏長樂卻從山南帶了一箱子禮物回來,這就表明此人雖然出門在外,卻還是將自己放在心上。
雖然禮輕,情誼倒還算可以。
“大人,看看這個!”魏長樂見美人上司也不是如何興奮,伸手入懷,取出一件東西,卻是用綢布裹著。
辛七娘好奇道:“這是什么?”
魏長樂也不說話,小心翼翼將綢布取開,卻只見里面竟然是一只泥人。
“咦!”美人上司眼睛一亮,“這是......?”
“這是您!”魏長樂笑呵呵道:“我見到一位手藝精湛的泥人匠,本想給大人但一個泥人回來。但泥人匠說只要我想要什么,就能捏出什么,我心里想著大人,便將大人的身材樣貌細細描述,那泥人匠還真不簡單,按照我的描述,真的捏了出來。大人,你看看,像不像你?”
辛七娘伸手接過,美艷的俏臉掩飾不住笑意,“你.....你竟能將我的形貌敘述的如此清楚?這就像那泥人匠看著我捏出來,魏長樂,你的記性可真是不差。”
“大人是屬下的衣食父母,屬下沒有一刻敢忘記。”魏長樂正色道:“大人的一顰一笑,屬下都是銘記在心。其實這也不是屬下厲害,只是大人的樣貌萬里挑一,讓人一看就不能忘記,換做任何人,都能敘述清楚。”
辛七娘對這話似乎很受用,細細觀察泥人,“魏長樂,這個禮物還算送到我心上了。一箱子禮物,及不上這只泥人......!”
“還是差一點!”魏長樂嘆道:“雖然模樣相似,但大人冠絕神都的氣質(zhì)還是沒有顯現(xiàn)出來。不過大人的氣質(zhì)也不可能簡單從泥人身上展現(xiàn)出來,說是遺憾,其實也只是大人獨一無人,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
辛七娘噗嗤一笑,風情萬種,“有陣子沒聽到你的馬屁,很舒坦。”
魏長樂卻忽地拱手道:“屬下出門在外,許多事情迫于無奈,犯了一些律令,在這里向大人請罪,還請大人降罪!”
“你犯了哪些罪啊?”
美人上司依然在觀摩泥人,氣定神閑問道。
魏長樂道:“屬下沒有遵循大人的指令,只是前去調(diào)查線索,而是鬧出了大事。而且屬下擅自調(diào)用了監(jiān)察院據(jù)點的人,甚至.....將一些罪證轉(zhuǎn)交給了外人.....!”
“還有嗎?”
“這幾條就足以懲治屬下。”魏長樂嘆道。
辛七娘走到椅邊,一屁股坐下,靠在椅子上,拿著泥人,瞟了魏長樂一眼,“口中請罪,但我聽不出你有任何自責內(nèi)疚的意思。魏長樂,你是否覺得憑借一己之力,在山南搞垮了盧淵明,這對其他人來說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奇跡,所以你內(nèi)心非但不覺得有罪,反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啊?”魏長樂立刻搖頭,撥浪鼓一樣,“屬下沒有這樣想。”
“這是你運氣好,但一個人不可能永遠有好運氣。”
魏長樂咧嘴一笑,“大人,運氣往往也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
辛七娘柳眉豎起,冷聲道:“你說什么?”
“屬下是說,背后有監(jiān)察院,有大人這樣的上司,所以屬下才有運氣成功。”魏長樂立刻嚴肅道:“屬下背后如果沒有大人,肯定不是如今的結(jié)果。”
“如果不是運氣好,我連你的尸首都看不見。”辛七娘美眸之中顯出嚴厲之色,“盧氏一黨在山南根深蒂固,與山南軍蛇鼠一窩。但凡出現(xiàn)一點意外,他們都可以輕易將你和毛滄海踩成肉泥。你們死了不要緊,一旦造成山南動亂,你可知道將是怎樣的后果?將監(jiān)察院牽扯進去,給敵人以口實,為監(jiān)察院引來災禍,你一百條命也難以贖罪!”
魏長樂心知辛七娘所言大有道理。
如果不是鶴翁入營幫助自己扭轉(zhuǎn)局面,現(xiàn)在山南已經(jīng)是烽煙滾滾。
美人上司將泥人小心翼翼放在案上,這才起身,盯著魏長樂眼睛問道:“有情報送來,你孤身入山南軍營,差點死在那里。但聽說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火頭老兵,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鶴翁潛入軍營,在大帳內(nèi)協(xié)助魏長樂扭轉(zhuǎn)局面,雖然帳內(nèi)具體情況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大帳外軍士眾多,大家也都看到了鶴翁出現(xiàn)在大帳的行跡。
正因如此,鶴翁的行跡也才暴露,被增損明王發(fā)覺。
只是帳內(nèi)發(fā)生的情況,眾說紛紜,魏長樂甚至也沒有向岳子峰等人說明,不過岳子峰職責所在,卻還是以飛鴿傳書的方式,將所知向上稟報。
魏長樂心知此事也是瞞不住,想要完全隱瞞絕無可能,回途之中細細琢磨,已經(jīng)想明白應該如何回復。
“大人,屬下想請你帶我去見院使大人!”魏長樂肅然道:“有些情況,屬下覺得應該向院使大人親自稟明!”
越級稟報當然是忌諱,不過辛七娘顯然也并不太在意,微點螓首,道:“院使也囑咐過,你回來之后,我要立刻帶你去見他。魏長樂,你要記著,在院使大人面前,必須實話實說,不得有任何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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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jiān)察院黑樓。
辛七娘徑自領著魏長樂來到六樓。
進門之后,只見到老院使正躺在一張竹椅上小憩。
中間擺放的大桌上,卻是一派鄉(xiāng)村房舍模型。
清秀俊朗的鶴童迎上來,輕聲道:“七姐,院使這幾天沒睡好,剛睡下半個時辰,要不您等一等.....!”
辛七娘看著老院使,微點螓首,轉(zhuǎn)身向魏長樂使了個眼色,便要先下去等待。
但瞥見放在邊上的長衫,辛七娘走過去,拿起長衫,走到李淳罡身邊,輕輕給李淳罡蓋上。
魏長樂看在眼里,心想別看辛七娘平日里總是“老家伙”、“老混蛋”叫著,但骨子里顯然對老院使還是很關心。
“把窗戶關上,有風,他年紀大了,別著涼。”辛七娘輕聲向鶴童囑咐。
鶴童一拱手,正要去關窗。
“你是誰?”忽聽老院使聲音道:“干嘛跑到我的屋里來?你.....想偷東西?”
魏長樂一怔,只見到老院使已經(jīng)睜開眼睛,躺在竹椅上,直直看著近在身邊辛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