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呂星河握了握拳頭，興奮地喊道。

    對于今天的這組鏡頭，他其實有打攻堅戰的準備。

    拍攝和表演的難點不僅僅是鏡頭的頻繁切換，還有無對象交流中的視線、背景和借位。

    但出乎意料的是，許長歌和馮盛都把這組鏡頭到位地演繹出來了。

    表演很多時候不僅僅是演技的問題，演員和演員，演員和技術部門的配合同樣重要。

    表演點、速度、節奏、光區、視線……不管哪一點除了問題都不能形成好的鏡頭。

    正因為如此，呂星河才抑制不住地激動。

    作為這部電視劇的開頭片段，這組鏡頭實在是驚艷了！

    在導演喊了咔之后，許長歌才逐漸從韓山城的角色中清醒過來。

    他伸手去拉躺在血泊中的馮盛，笑著說道：“辛苦了，馮老師。”

    和他比較起來，顯然是躺在血漿中，滿嘴都是番茄醬和紅色素的馮盛更加辛苦一些。

    馮盛握住許長歌手有些艱難地爬了起來，地面寒氣重，他躺了有半個小時有余，腿都有點凍僵凍麻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膝蓋笑著說道：“干這一行的，早就習慣了。”

    工作人員上前幫他脫下占滿黏糊糊血漿的衣服，換上了棉襖。

    “我還得多謝你呢，要是和其他人來演，我估摸著得在地上躺一天啊！”馮盛笑著夸贊道。

    倒不是恭維，他是打心底欣賞這個演技出眾的后輩。

    雖然馮盛名氣不大，但好歹在演藝圈混跡二十余年。

    合作過的大小腕數不勝數，極少數能像許長歌這般給他帶來這么大的壓力。

    在拍攝時，他一點也不敢懈怠，拿出全部的精力去表演，去跟上許長歌的表演節奏。

    因為他很清楚，只要稍一疏忽，自己都會被許長歌強大的氣場給帶偏，失去角色本身的張力和特質。

    “馮老師廖贊了，能夠和您表演，真的是太暢快了，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啊！”許長歌由衷地說道。

    在和年輕藝人對戲時，為了照顧鏡頭的平衡和對方的演藝水準，許長歌時常得收著演。

    這樣一來畫面自然是融洽和諧，但鏡頭的感染力卻稍稍不住。

    但和馮盛這樣的老戲骨對戲，他就不用有這樣的顧忌。

    無論是眼神、神態、氣質、氣勢，他都展現到極致，這樣狀態下的他，氣場會格外強大。

    而馮盛卻能夠完美承接，并且確保自己出演的角色不失真，這讓許長歌可以毫無顧忌地去表演。

    自然也有酣暢淋漓的感覺了。

    只是馮盛不怎么想……

    他看了一眼許長歌，心中暗道：“你是暢快了，倒是苦了我，差點沒崩住……”

    “哈哈，你們都很不錯！”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尤其是你啊，長歌，我都有點迫不及待和你對戲了！”

    許長歌和馮盛轉過頭去，恭敬地招呼道：“趙老師好！”

    說話的人正是要飾演‘唐正誠’的老藝術家趙德澤。

    華夏內地一線男演員、華夏文藝界聯合會副主席、華夏國家話劇院一級演員、華夏電視劇協會副主席……

    他的任何一個頭銜拿出來都可以讓娛樂圈震三震。

    但許長歌對于他的敬佩，也絕不僅僅是他的地位和名聲。

    而是他對于演戲的態度！

    他的執著在于，別人把演戲當職業，他卻當做一生熱愛的事業。

    他把名譽看得比什么都重，也就是所謂愛惜羽毛。

    除了不接重復的角色，他幾乎也沒有結果商業廣告，盡管一個廣告的代言費

    可能就比幾部戲的收入還多。

    只有一次他接了潤喉含片的廣告，因為不會存在虛假宣傳，跟自己職業也有關聯。

    可是廣告詞——“沒有聲音，再好的戲也出不來”，卻在日后打了他的臉。

    后來他演了電影中的一個啞巴，就有記者不懷好意提到這句廣告詞，他很羞愧，從此再也沒有接過商業廣告。

    就是這樣一個令人敬佩的老藝術家，將在2011年被確診為鼻咽癌。

    那時他正在拍一部名為《大國崛起》的電視劇，然而在他的獨白中，他感到的不是生死存亡的壓力，而是擔心會毀了這部劇，毀了別人的心血，也毀了自己的名譽。

    于是上午化療，下午拍戲，就這樣把戲拍完了。

    《大國崛起》自然是收視大爆，但他的身體卻垮了。

    在病床上堅持了一年之后，這位頗有聲望的老藝術家最終離開了人世。

    此時距離他查出病患還有十一年，許長歌尋思著有機會一定要提醒對方注意身體……

    而他之所以要在劇中出演“唐正誠”這一個角色，完全是因為他和呂星河的私人關系！

    只是無論是在一旁的伊文斌還是馮盛，都沒有想到，他對許長歌這么欣賞。

    能讓趙德澤說出期待和他對戲的藝人……整個圈子都未必找不到幾個吧！

    “趙老師廖贊，到時一定向您學習！”許長歌鄭重地說道。

    “要學習也未必等那個時候，明天便是拍趙老師的戲份了！”伊文斌笑著說道。

    “嗯，多謝伊導提醒，我明天一定來！”許長歌連連點頭。

    一夜休息，許長歌早早地起床來到了片場。

    此時天剛蒙蒙亮，劇組已經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

    在劇組會議中，他知道今天拍攝的是‘唐正誠’回憶的過程。

    唐正誠是韓山城父親的領路人和搭檔，他待韓山城如同子侄一般。

    韓山城對他同樣有著孺慕之情，只是很少表達出來而已。

    作為劇中最重要的配角之一，他的表演同樣關系到整部電視劇的質量。

    而埋在他心底最痛苦，最悲傷的一件事便是韓山城父親的死……

    許長歌站在監視器后，安靜地等待著……

    拍攝正式開始！

    昏暗的環境中，一個身影在床上輾轉反側，然后突然驚坐而起。

    趙德澤一張略顯疲乏的臉上在微光下滿是汗珠。

    他喘了幾次然后拿起床頭的香煙點了起來，燃熱的紅色煙頭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白色煙霧下臉頰上的皺紋如同刀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