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指間流沙,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悄然流逝。
兩天。
對于天元神城內的數百萬生靈而言,這兩天仿佛過了兩個紀元那么漫長。
外界并沒有發(fā)生驚天動地的攻伐,那包圍在四面八方的三界聯軍,就像是一群耐心的惡狼,圍而不攻。
他們在等待,等待那個所謂的“三日之期”,等待著這座孤城內心防線的徹底崩塌。
黑云壓城城欲摧。
天空早已看不見原本的顏色,被厚重的鉛云與聯軍釋放出的煞氣徹底遮蔽。
空氣沉悶得仿佛凝固的水泥,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竭盡全力。
天樞殿前的廣場邊緣,方天穹一身染血的戰(zhàn)甲未卸,手扶著冰冷的石欄,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作為負責城防調度的小將領,他自然是沒有資格踏入那象征最高決策層的天樞殿內殿。
他只能站在這里,用那雙布滿血絲的虎目,死死盯著地平線盡頭那四股沖天而起的恐怖氣息,心中焦灼如焚。
而在天樞殿最深處的禁地入口。
三道蒼老的身影盤膝而坐,呈品字形鎮(zhèn)守著那扇緊閉的青銅巨門。
這三位站在北靈界巔峰的半步人皇,此刻卻都面色凝重,哪怕是他們,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還是沒有動靜嗎?”
劍域之主劍無塵雖然目不能視,但他懷中抱著的古劍卻在微微震顫,發(fā)出一聲聲不安的低鳴,“地下的煞氣波動越來越強了,那小子真的能撐住嗎?”
“已經兩天了。”
九霖山主嘆息一聲,那一黑一白的雙眸中,光芒有些黯淡,聲音低沉,“原始魔胎乃是天地至惡,縱然是我們三人聯手,也不敢說能在那魔氣侵蝕下堅持兩天。
他一個八轉武王……”
“信他。”
天穹山主目光渾濁卻堅定,“他身懷南皇傳承,是唯一的變數。
若他敗了,明日辰時,便是北靈界滅亡之時。
我們只能等。”
三人不再言語,只是那微微顫抖的雙手,暴露了這三位巔峰強者內心的不平靜。
……
地底九萬丈,禁忌深淵。
這里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有永恒的黑暗與瘋狂。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在封閉的地下空間內回蕩,震得四周加持了無數封印符文的巖壁簌簌發(fā)抖。
此時的林凡,模樣早已變得駭人至極。
他盤膝坐在那顆巨大的黑色心臟之下,原本流淌著淡金色神輝的法天之軀,此刻竟有一半被詭異的黑色魔紋所覆蓋。
那些魔紋如同活物一般,在他的皮膚下蠕動,生長,散發(fā)著邪惡暴虐且墮落的氣息。
他的左眼依舊清明,閃爍著紫金色的魂光,但右眼卻已完全變成了一片猩紅的血海,透著令人心悸的殺戮欲望。
這是一場慘烈到極點的拉鋸戰(zhàn)。
天地熔爐在他的操控下,已經運轉到了極致,爐壁都被燒得通紅,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那源源不斷從魔胎中抽取而出的黑色能量,如同一條黑色的惡龍,在林凡的經脈中橫沖直撞。
那是足以瞬間撐爆十個八轉武王的恐怖能量。
若非林凡擁有金剛不壞的法天之軀,若非他有著遠超常人的經脈韌性,此刻恐怕早已爆體而亡。
即便如此,他的身體也處在崩潰的邊緣。
血肉不斷崩裂,又在強大的生命力下重組;骨骼被魔氣侵蝕發(fā)黑,又被金色的氣血之力沖刷復原。
這種非人的折磨,林凡已經承受了整整兩天。
“給我煉!”
林凡咬碎了牙關,口中噴出一口黑紅交加的血液。
他能感覺到,隨著這海量魔氣的灌注,那道阻擋在八轉與九轉之間的境界壁壘,那道堅固得如同天塹一般的堤壩,終于出現了一絲松動。
而在他的識海深處。
那道紫色的屏障已經變得薄如蟬翼。
魔女的身影比之前更加虛幻了,仿佛隨時都會隨風消散。
她那絕美的容顏上滿是疲憊,但那雙眼眸卻依舊死死地盯著林凡的靈魂小人,將所有試圖侵蝕靈臺的魔念,盡數擋在外面。
“傻小子……撐住啊……”
魔女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老娘的家底都快被你掏空了,你要是敢在這個時候掉鏈子,老娘什么時候才能重見天日啊?”
轟隆隆……
就在這時,林凡體內突然傳來一聲如同開天辟地般的悶響。
那是堤壩崩塌的聲音!
八轉巔峰的瓶頸,終于在無盡魔氣的沖擊下,破碎了!
一股極其恐怖的吸力從林凡體內爆發(fā),天地熔爐旋轉的速度瞬間暴增十倍,那顆懸浮在空中的巨大魔胎,竟被這股吸力拉扯得劇烈變形,發(fā)出了驚恐的尖嘯。
“突破了?”
林凡僅存的理智閃過一絲狂喜。
但緊接著,一股足以讓他靈魂凍結的大恐怖,陡然降臨。
……
外界,天元神城上空。
原本死氣沉沉,厚重如鉛的黑云,突然間劇烈翻滾起來。
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凌駕于眾生之上,代表著規(guī)則意志的恐怖威壓,轟然降臨。
“怎么回事?”
“這股氣息是武王天劫?”
城外的聯軍大營中,四道偉岸的身影同時抬頭,目光穿透虛空,看向天元神城的上方。
“有人在渡劫?”
身披黑金皇袍的冥皇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種程度的威壓,難道是有人在沖擊半步人皇?”
“不對!”
東靈界的青帝雙目微瞇,青龍?zhí)撚霸谒砗蟊P旋不安,“這氣息不對勁!
這不是普通的升境劫,這是滅世劫!”
話音未落,天空徹底變了顏色。
不是烏云,而是一片漆黑如墨,沒有任何雜色的絕對黑暗。
那黑暗中,沒有閃電的光亮,只有沉悶到讓人心臟驟停的雷聲在醞釀。
九轉武王劫!
按照常理,武王九轉,每一轉都可能有雷劫,但大多是用來淬體。
唯有這最后一轉,乃是逆天而行,向皇道沖刺的門檻,規(guī)則意志降下的考驗最為恐怖,被稱為——滅世黑雷。
但此刻,這劫云的規(guī)模和威壓,卻遠超典籍中記載的滅世黑雷十倍不止。
方圓十萬里內的天地靈氣被瞬間抽空,連處于大陣保護中的天元神城,墻體都開始出現了裂紋。
“這……這是什么雷劫?”
方天穹等守城將領面色慘白,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
那劫云就像是一只蒼天的巨眼,冷漠,無情,帶著要抹除一切異端的決絕。
“不好!”
禁地入口處,劍域之主劍無塵霍然起身,失聲驚呼,“這雷劫……它不僅僅是沖著境界突破來的。
它……它感應到了地下的那個東西!”
沒錯。
規(guī)則無情,亦有感。
林凡在地底瘋狂吞噬原始魔胎,那泄露出的極致惡念,那是天地初開時被剝離的毒瘤。
如今有人竟敢將其釋放并吞噬,這徹底激怒了規(guī)則意志。
這已經不僅僅是九轉雷劫了。
這是規(guī)則意志降下的——天罰!
轟!
沒有任何醞釀,第一道雷霆降下了。
那是一道純黑色的雷柱,粗大如山岳,無聲無息,卻湮滅了沿途所有的空間與光線。
它無視了天元神城的護城大陣,無視了那厚達九萬丈的地層,帶著毀滅一切的意志,筆直地轟向了地底深處。
……
地底禁區(qū)。
林凡猛然抬頭。
即便隔著厚厚的地層,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足以讓他形神俱滅的恐怖鎖定感。
“滅世黑雷!
而且是加強版的?”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弧度,右眼的紅光與左眼的清明交織,讓他看起來如同瘋魔。
“來得好!
老子正愁這魔胎的惡念太重,消化不良呢!”
面對這必死的天罰,林凡非但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
他猛地站起身,雙手撐開,不去壓制身下那顆巨大的魔胎。
相反,他將自身的氣息與魔胎徹底連接在一起,甚至主動放開了對魔胎的禁錮。
“出來吧!
你也感受到了吧?
那是來殺你的!”
林凡對著魔胎狂吼。
吼!
原始魔胎顯然也感受到了那雷罰的致命威脅,那是它的克星,是至剛至陽的毀滅之力。
它瘋狂地顫抖,想要逃離,想要躲避。
“想跑?
晚了!”
林凡雙手死死扣住魔胎延伸出的血管觸手,體內天地熔爐轟然逆轉,將一股股精純的引雷氣息注入魔胎之中。
“既然我是渡劫之人,那你……就是我的盾牌!
借天之威,給我煉了它!”
轟隆隆……
就在這一瞬,那道漆黑的滅世雷柱穿透了地層,轟然降臨在這片地下空間。
它本是沖著林凡來的。
但此刻,林凡整個人都貼在魔胎之上,氣息相連。
而在天劫的感知中,那龐大邪惡,散發(fā)著滔天惡念的魔胎,無疑是更顯眼,更該被抹除的目標。
轟!
黑色雷柱結結實實地轟擊在了原始魔胎那巨大的本體之上。
剎那間。
整個地下空間化作了一片雷霆的海洋。
黑色的魔氣與黑色的雷霆瘋狂對撞,雖然同為黑色,但屬性卻截然相反。
雷霆代表著規(guī)則意志的審判與毀滅。
魔氣代表著世間的墮落與污穢。
嗷!
原始魔胎發(fā)出了自誕生以來最凄厲的慘叫。
在雷罰的轟擊下,它表面那堅不可摧的魔紋瞬間崩碎,那些由無數歲月惡念匯聚而成的意識,在雷霆的凈化下,如同積雪遇到了沸油,瘋狂消融。
啊啊啊……
林凡同樣在慘叫。
雖然魔胎承受了九成以上的雷劫威力,但僅僅是那逸散出的一成余波,也讓他的身體瞬間焦黑,皮開肉綻,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痛!
痛入骨髓!
但他卻在笑,笑得無比猖狂,無比肆意。
“哈哈哈!
爽!
真他娘的爽!”
他能感覺到,隨著雷劫的轟擊,魔胎中那些讓他頭疼不已,難以煉化的負面情緒和惡念,正在被天劫之力強行抹去。
剩下的,是最本源的能量。
那是天地初開時的濁氣精華。
吞吞吞……
林凡忍受著雷擊的劇痛,天地熔爐再次全功率運轉。
這一次,沒有了惡念的反噬,沒有了魔音的干擾。
那被雷劫“凈化”過的魔胎能量,如同決堤的天河,順暢無比地涌入林凡的體內。
這是一場豪賭。
他在利用天劫,幫他煉丹!
以魔胎為藥,以天劫為火,以自身為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