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頭砸在黑巖上。
火星子濺起。
阿辰手腕一抖,震碎了表層的石皮。
一塊拳頭大小的黑色晶體滾落下來。
晶體周圍纏繞著灰白色的霧氣,那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死氣。
剛一接觸空氣,那些死氣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螞蟥,順著阿辰的指尖往肉里鉆。
旁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老張跪在地上,捂著嘴。
指縫里全是黑血。
“新來的,別用手摸。”
老張喘著氣,指了指阿辰的手。
“這玩意兒吃人,得用真氣裹著拿。”
阿辰?jīng)]說話。
他看著指尖那縷試圖鉆進經(jīng)脈的黑氣。
丹田內(nèi)。
那顆一直緩慢旋轉(zhuǎn)的奇點,停了一下。
接著。
轉(zhuǎn)速加快。
一股吸力順著經(jīng)脈傳導至指尖。
那縷囂張的死氣還沒來得及破壞經(jīng)脈,就被這股吸力扯了進去。
奇點來者不拒。
黑氣入體,瞬間被碾碎,化作最純凈的能量,反哺全身。
原本有些干涸的經(jīng)脈,被這股能量一沖,舒展了幾分。
阿辰眼皮垂下。
這哪里是毒藥。
這是大補。
他彎腰撿起那塊幽冥晶。
掌心貼著晶石表面。
歸墟之力悄無聲息地度了過去。
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印記,烙在了晶石核心。
“謝了。”
阿辰把晶石扔進特制的儲物袋。
老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是一鎬頭砸在巖壁上。
“省著點力氣,這鬼地方,靈氣沒法回覆,用一點少一點。”
“嗯。”
阿辰應了一聲。
他環(huán)視四周。
幾十個礦工分布在狹長的礦道里。
每個人都在壓榨自己的丹田。
為了抵御死氣侵蝕,他們必須時刻維持護體真氣。
但這里的靈氣稀薄得幾乎沒有。
入不敷出。
他們的臉色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灰白,那是生機被死氣置換的征兆。
阿辰收回目光。
他往礦道深處走了幾十米。
這里的死氣更重。
連巖壁都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阿辰停下腳步。
前面的巖壁上,刻著幾道劃痕。
乍一看像是鎬頭留下的印記。
阿辰湊近了些。
不是亂劃的。
這是玄紋。
線條走向扭曲,帶著股邪性。
跟他在山谷入口看到的那個祭壇上的紋路,同出一源。
阿辰伸出手指,虛空描摹。
起筆,轉(zhuǎn)折,收尾。
這是一種提純陣法。
把幽冥晶里的雜質(zhì)剔除,只留下最純凈的死氣。
用來畫符。
青云宗要這么多死氣做什么?
阿辰念頭一轉(zhuǎn)。
他從懷里摸出一塊碎皮子,指甲在上面飛快劃過。
幾道玄紋被拓印下來。
“轟隆!”
地面猛地一震。
頭頂落下大片的碎石。
礦道深處傳來一聲慘叫。
“塌了!塌了!”
前面的礦工扔下鎬頭往回跑。
煙塵滾滾。
阿辰貼著巖壁站穩(wěn)。
煙塵散去。
前方十幾米的地方,巖頂塌下來一大塊。
一個年輕的礦工被壓在巨石下面。
只露出一半身子。
腿斷了。
白骨茬子戳穿了褲腿。
鮮血混著黑泥,流了一地。
“救我……救命……”
年輕礦工伸手抓著地面,指甲摳進了石頭縫里。
周圍的礦工停下腳步。
沒人敢動。
這里是甲九號區(qū)。
亂動會引發(fā)二次坍塌。
“讓開!”
兩個穿著青云宗制式長袍的弟子走了過來。
臉上戴著防塵的面罩,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
“大人!救救他!”
老張沖過去,跪在地上磕頭。
“他是為了挖那塊極品晶石才進去的!那是為了湊數(shù)啊!”
領頭的弟子看了一眼被壓住的人。
又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巖頂。
“太深了。”
弟子聲音平淡。
“挖出來也廢了。”
“可是……”
“閉嘴。”
弟子抬起手。
掌心亮起一道青光。
不是救人。
是一道掌心雷。
“轟!”
青光打在塌方上方的巖壁上。
更多巨石落下。
徹底封死了那條縫隙。
慘叫聲戛然而止。
只有石頭撞擊的悶響。
老張張大了嘴,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個弟子拍了拍手上的灰。
“甲九號區(qū)結構不穩(wěn),封存。”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這群呆若木雞的礦工。
“看什么?”
“今天的份額要是湊不夠,這就是下場。”
“干活!”
兩個弟子轉(zhuǎn)身離開。
腳步聲在靜得可怕的礦道里顯得格外刺耳。
老張癱坐在地上,眼淚混著黑灰流下來,沖出兩道白印子。
其他人默默撿起鎬頭。
沒人說話。
只有鎬頭砸擊巖石的聲音,比剛才更密,更響。
那是恐懼。
也是麻木。
阿辰站在陰影里。
他看著那堆亂石。
剛才那一瞬間。
他聽到了骨頭被壓碎的聲音。
很脆。
他握著鎬柄的手指關節(jié)微微泛白。
丹田內(nèi)的奇點瘋狂旋轉(zhuǎn)。
一股暴虐的情緒想要沖出來。
殺。
殺了這兩個畜生。
阿辰閉上眼。
深呼吸。
把那股殺意硬生生壓回心底。
現(xiàn)在動手,前面做的局就全廢了。
死一個人。
和死一城人。
這個賬,他會算。
但他記住了那兩個弟子的背影。
也記住了這筆賬。
阿辰睜開眼。
眼底一片清明,沒有半點波動。
他走到老張身邊,踢了踢他的腳。
“起來。”
聲音沙啞。
“別死在這兒。”
老張哆嗦了一下,抓著阿辰的褲腳爬起來。
阿辰?jīng)]再看他。
他走到另一面巖壁前。
舉起鎬頭。
“當!”
火星四濺。
每一鎬下去,都像是砸在青云宗的骨頭上。
等著。
都給老子等著。
礦洞外。
天色漸暗。
那個中年管事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兩枚核桃。
“甲九號封了?”
“封了。死了個散修。”
回話的弟子正是剛才動手那個。
“嗯。”
管事點點頭,眼皮都沒抬。
“死就死了。”
“那個刀疤臉呢?死了沒?”
“沒。還在挖。那小子命硬,死氣入體還沒倒。”
管事笑了笑。
“命硬好啊。”
“命硬的,燒起來火才旺。”
他站起身,看著黑沉沉的山谷。
“通知下去。”
“今晚加餐。”
“讓大家都吃飽點。”
“明天,圣使要來驗貨。”
……
礦洞內(nèi)。
阿辰把最后一塊幽冥晶扔進背簍。
背簍滿了。
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
裝得很像。
但他體內(nèi)的真氣,已經(jīng)充盈到了極致。
那些被吞噬的死氣,經(jīng)過奇點轉(zhuǎn)化,變成了最精純的燃料。
隨時可以引爆。
他背起背簍。
腳步沉重地往外走。
路過那個被封死的塌方處時。
他停了一下。
手掌按在亂石上。
一道微弱的歸墟之力度了進去。
不是為了救人。
人已經(jīng)沒救了。
是為了留個記號。
這里。
是這座大陣的一個節(jié)點。
既然你們用人命來填陣眼。
那我就用這個陣眼,送你們上路。
阿辰收回手。
大步走向洞口。
光線越來越亮。
但他的眼神,比這黑水谷的夜色,還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