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與流光迅速遠(yuǎn)去,那兩名逃竄的修士轉(zhuǎn)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辰安靜立于石臺之上,神情沒有半分波瀾。
他沒有去追。
于他而言,那兩人與被他們亡命奔逃時所驚起的塵埃,并無區(qū)別。不過是些許的煩擾,連讓他多費一個念頭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目光落回地面,那個被他廢掉丹田的修士仍在地上微微抽搐,喉嚨里發(fā)出絕望而低沉的嗚咽。他如今已比凡人更加不堪,一個裝著痛苦記憶的空殼,再無任何改變自身命運的可能。
李辰安的眼神平靜地掃過他,沒有憐憫,也沒有厭惡,隨即移開,重新落回石臺的中央。
那里,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抬起手,那盞剛剛到手的古樸青銅燈再次浮現(xiàn),靜靜懸于掌心之上。它散發(fā)出的那股幽然寧靜的微光,能洗滌周遭空氣中殘留的怨憎之氣。
這是此次試煉的關(guān)鍵,但李辰安總覺得,它不止于此。它與自己丹田氣海內(nèi)的歸墟奇點,那股共鳴格外強(qiáng)烈,絕非巧合。
李辰安的注意力瞬間凝聚。他的雙瞳之中,青黑色的光焰一閃而逝,眼前的世界轟然解體。色彩與形態(tài)褪去,萬事萬物都還原成了由無數(shù)能量絲線與法則脈絡(luò)交織而成的原始形態(tài)。
這,便是歸墟之眼所見的世界。
他的目光穿透了引魂燈的青銅外殼,洞悉著其內(nèi)部精巧的能量流轉(zhuǎn),那是一個微小而自洽的漩渦,不斷汲取并凈化著天地間的靈性。這是一件鬼斧神工的靈性造物。
當(dāng)他的視線順著能量脈絡(luò),一路追溯到這件法寶最根本的結(jié)構(gòu)時,他找到了。
在燈座的底部,被層層疊疊的繁復(fù)陣紋所掩蓋,烙印著一個極其古老的玄紋。這個玄紋并非燈本身功用的一部分,它更像是一個印記,一個沉睡著、等待著特定鑰匙喚醒的封印。
而他自身的歸墟之力,正是那把鑰匙。
李辰安伸出手指,那根指尖上還殘留著一絲歸墟劍意的鋒銳,輕輕點在了那個玄紋之上。
指尖觸碰的瞬間,并非是物理上的觸發(fā),而是一種源自法則與根源的共鳴。
一股冰冷而浩瀚的信息流,繞過了他的所有感官,如洪流般直接沖入他的神識之海。那聲音沒有半點情緒,是這片試煉之地冰冷的規(guī)則本身。
【引魂燈(一/九),已激活。】
【集齊九盞引魂燈,于歸墟祭壇點燃,方可開啟通往下一重天之門。】
李辰安緩緩收回手指,信息在他的腦海中沉淀下來,清晰而絕對。
九盞之一。
原來,這并非試煉的終點,而是真正的起點。這處秘境的創(chuàng)造者,設(shè)計的不是一場簡單的尋寶游戲,而是一座巨大的熔爐。
最初那片殘魂戈壁的混亂,只是為了篩掉弱者與庸人的濾網(wǎng)。這座石臺,也僅僅是龐大網(wǎng)絡(luò)中的一個節(jié)點。在這片廣袤的未知之地,還有八座類似的節(jié)點,散落各處。
這意味著,爭斗不是選擇,而是必然。這場試煉,正在逼迫所有參與者,投入一場不計生死的競賽,一場爭奪九把鑰匙的血腥角逐。先前那道沖天而起的光柱,不只是成功的信號,更是一聲發(fā)令槍,向這片秘境中的所有人宣告:游戲,正式開始。
若有若無的笑意掠過他的唇角。
更難了,也更有趣了。
他短暫地閉上雙眼,心神再度沉入歸墟之眼。但這一次,他沒有向內(nèi)審視,而是向外擴(kuò)張。他將手中這盞被激活的引魂燈作為原點,一個搜尋同類的信標(biāo)。
他的神識,在歸墟之力的增幅與引魂燈的引導(dǎo)下,猛然暴漲,如無形潮水掃過整片秘境。
他腦海中的世界,再度變換。
不再是山川河谷的實體地貌,而是一片漆黑無垠的虛空。而在這片虛空中,另外八個光點,緩緩地閃爍著,逐一亮起。
它們散落各處,遙遠(yuǎn)而孤立。
其中一個光點,深藏于一座巍峨磅礴的山脈腹地,其光芒的每一次脈動,都與一個強(qiáng)大而沉眠的心跳同頻。那里,有恐怖的妖獸盤踞。
另一個光點,則位于一片廣闊的沼澤深處,周圍的能量場呈現(xiàn)出一種劇毒與腐蝕的污濁顏色。
還有一個光點,竟然在移動。它正以一個不慢的速度,橫穿一片荒原,這說明,它已經(jīng)落入了某位試煉者的手中。或許是某個大宗門的天才,又或許是另一個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家伙。
有些光點黯淡而遙遠(yuǎn),隨時都會熄滅,它們所處的方位,是這片天地最荒蕪的角落。而有些光點則要明亮一些,預(yù)示著它們距離此地并不算太過遙遠(yuǎn)。
李辰安將這八個光點的方位,牢牢刻印在腦中,構(gòu)成了一副立體的星圖。
這場試煉,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場狩獵。而他,作為第一個拿到燈的人,擁有了看清整個棋盤的先發(fā)優(yōu)勢。
但這優(yōu)勢,很快消失。
引魂燈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開。青云宗,以及其他虎視眈眈的宗門勢力,必然有自己的手段和情報。很快,這場狩獵就會演變成一場混亂的奪食,人們的目標(biāo),將不僅僅是那些未被發(fā)現(xiàn)的燈,更會是已經(jīng)拿到燈的持燈人。
他瞥了一眼從那散修身上拿到的黑色鐵牌。青云宗。這是最直接,也最成體系的威脅。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不只為了燈,更為了他。
時間,已然不多。
必須在包圍網(wǎng)形成之前,再次行動。
李辰安睜開雙眼,那副引魂燈星圖已深深刻入他的記憶。他將引魂燈與那塊青云宗的信物鐵牌,一并收入儲物戒指。
他的目光在腦海中的八個光點上掃過,權(quán)衡著距離、風(fēng)險以及可能存在的競爭。
很快,他便做出了決斷。
他轉(zhuǎn)身,沒有選擇最近或者看起來最安全的目標(biāo),而是望向了東方。在那片廣袤的古老森林之中,有一個光點周圍的能量波動最為活躍。
活躍,意味著兩件事。要么,那里的守護(hù)力量極強(qiáng);要么,那里已經(jīng)陷入了爭奪。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那里最是熱鬧。而熱鬧的地方,才會有更多的機(jī)會。
再沒有半分遲疑,李辰安的身影微微一晃。
九龍游云步施展開來,他整個人化作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掠下石臺,融入了峽谷深沉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