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一場線上會議正在召開。
主持會議的是瀾滄縣林業局局長馮培安，農業農村局局長康經略，自然規劃局局長劉暢，環保局局長蔡守旺。
參加會議的是駐王寨鄉聯合督導組的十六名組員。
“最近大家的工作很辛苦，成績也有目共睹，今天上午，縣委倪書記特意把我們叫到辦公室，對督導組提出了表揚。”
第一主持人是馮培安。
“倪書記表揚我們？”
這樣的開場，讓十六名組員瞬間輕松下來，還以為某些領導高高在上，只會聽匯報，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王寨鄉做了什么。
但很快，馮培安便話鋒一轉，“倪書記說，督導組很不錯，自己發現問題，自己解決問題，他們都應該領雙份工資！”
此言一出，剛剛輕松下來的十六名組員，心直接沉入谷底。
果然，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沒有人說話，大家靜靜地聽著馮培安說。
馮培安繼續說道：“可是，我們這個社會是有分工的，就像是開運動會。如果某些人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那這個運動會比出的成績，將毫無意義。”
“馮局長說得沒錯。”
這時，第二主持人康經略接上話茬，“督導組的意義在于督導，如果你們精力過剩，覺得單純的督導工作，不足以消耗你們過剩的精力，我們可以給你們安排其他工作，而不是你們自己找工作做，要知道，有些工作是不需要你們做的，你們做了，別人做什么？逼著別人下崗嗎？”
“我們理解大家的工作熱情，可熱情也找準方向。”
第三主持人是劉暢，劉暢感慨著說道：“方向不對，只會適得其反。”
“也許有人會把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套用到這里，認為只要干得多，就能得到領導的重視，就能進步，這種想法不能說不對，也不能說全對。”
第四主持人蔡守旺進行最后的總結，“你們首先得明白，重視你們的領導，有沒有能力讓你們進步，以咱們瀾滄縣為例，真正有能力讓你們進步的，只有縣委的倪書記，倪書記不點頭，任何調動和提拔都不可能實現，如果有倪書記之外的人，對你們封官許愿，那可以把他歸類于詐騙犯。”
“這……”
前面三位主持人相對委婉，但最后進行總結的蔡守旺，就差直接說，縣長冉再宇是詐騙犯了。
王寨鄉，督導組的駐地。
十六名組員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說實話，他們此前并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對于他們這些最底層的科員來說，縣長是他們這輩子都觸摸不到的天花板。
所以，當初，縣長冉再宇關起門，給他們打了幾針雞血之后，他們馬上就熱血沸騰。
可是，現如今轉過頭再看，縣長冉再宇真能在一年之后，解決他們的副科嗎？
縣委書記倪文昭不攔著，怎么都好說，但如果縣委書記攔著呢？縣長冉再宇先前的承諾，只能變成一張空頭支票。
那他們在王寨鄉沒白天沒黑夜，不是白干了？
“今天，我們也不逼著你們表態。”
“會后，你們可以仔細想想，今后的督導工作，到底該怎么開展。是埋著頭不看方向地苦干，還是找準方向有選擇的干。”
第一主持人馮培安說完這番話，便宣布散會。
督導組的四位副組長，直接下線。
只剩下十六名組員，還留在會議室。
他們沒有退出，不是不想退出，而是沒工夫退出。
此時此刻，聚在一起的十六個人，已經從竊竊私語變成了熱烈討論。
反正屋里也沒有其他人，大家又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可以敞開了，毫無顧忌地說出內心的想法。
“書記和縣長打架，我們這幫人要成炮灰啊！”
有人悲觀地說道。
“早知道就不來王寨鄉了，我老婆還懷著孕，這要是折騰半天，什么都撈不到，回去了他能罵死我。”
“誰不是呢，我孩子才兩個月，為了來王寨鄉，給我媳婦了做了半宿的思想工作，弄得我媳婦都開始考慮，我當領導后，她辭職在家，全職帶娃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著。
原本以為是個好差事，誰承想是和縣委書記對著干，進督導組的時候，他們可不知道縣委書記倪文昭也關注著他們，只以為這個督導組，是縣政府內部的督導組，只要對縣長冉再宇負責就行了。
“抱怨沒用，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吧！”
有人說道。
“是啊，接下來該怎么辦？”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要我說，趕緊轉向，剛才幾位局長說得很清楚，真正能決定我們前途命運的是一把手是倪書記，倪書記讓我們干什么，我們就干什么。”
林業局的一個組員，發表意見。
“理論上是這樣，可是，我們現在轉向，倪書記就能念我們的好？就能重用我們？就能提拔我們到副科級崗位上？”
“如果這是古代打仗，我們就是一幫降將，降將是沒有好下場的，現在用著我們，開會的時候，表揚兩句，等用不著我們了，我們肯定得靠邊站。”
農業農村局的一個組員，沉吟著分析道。
“確實。”
這個分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
任何一個領導，需要的都是意志堅定的手下，你一開始就追隨他，怎么都好說，可半路看情況不對，投降過去的，當下可能會用用你，過后，肯定會把你甩得遠遠的。
基于這樣的理論，他們現在就算轉而支持倪文昭，也沒用了。
最后該涼還是要涼。
“但問題是，書記是一把手啊，跟我們說得這么明白，我們要還是選擇對抗，可能會死得更快。”
又有人從另外的角度分析。
“現在是一把手，不代表一直是一把手。”
“我倒覺得，倪書記在瀾滄呆不了兩年，就得走。”
環保局的一名組員，發表意見。
“為什么？”
對于這一觀點，大家都倍感好奇。
“倪書記才三十三歲，縣委書記只是他的起點，根據他過往的軌跡，三兩年就會提一級，無論干得好還是不好，他都不可能在瀾滄干滿一屆。”
“到時候，他走了，瀾滄縣誰說了算？”
“我們不能光考慮眼下，還得考慮未來。”
“就像是投資，你得找那種潛力股。”
環保局的組員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