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峙眉頭一皺，看著那賬本，頓時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見到李信如此疑惑模樣，他也跟著疑惑。
“將軍，這有什么問題嗎？”
李信繼續說道，“本將的意思是，從烏塔城過去的商隊，是不是比以往都少了？”
盛峙點頭，“何止是少了，那是少了一大半，甚至連以往的三分之一都沒有，便是年關的時候，幾乎就只能見到一兩支商隊，還是匆匆忙忙的。”
“哦！”而盛峙又忽而想到什么，“將軍如此說，倒是讓末將想到一些事情。”
“目前過往的商隊，似乎沒了咱們大唐乃至中原其他國家的商隊，只有那從中原返回北方的商隊。”
“咱們前往北大的商隊，好像都沒有回來，又或者是從西京改道了。”
啪～
盛峙的話剛說完，李信的巴掌，便是招呼在了面前的帥案之上。
“有問題，這里邊一定有問題。”
“從烏塔城返回關內，那是最快，關稅也是最少的，金國、蒙古的商隊，應該不會改道西京，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他們怎么可能花費如此多的時間與錢，去走其他地方呢？”
“你就不覺得這不合理嗎？”
李信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盛峙也明白了過來，“確……確實如此。”
“如果，這些商隊，不與中原再往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北方要打仗了。”
“可目前來說，咱們與韃靼是盟友，只可能與金國為敵，這金國在幾年前就被陛下打殘了，加之韃靼一部，虎視眈眈，那金國焉敢出兵？”
盛峙頗為不解。
他覺得動刀兵，應該是沒有可能的。
呵呵～
李信冷冷一笑，“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咱們不該過分相信他人。”
“這韃靼向來狼子野心，那呼烈昊焱的野心也是非常之大，如今！咱們大唐已經是東方第一大國了，那呼烈昊焱焉有不忌憚的道理？說不定……早就開始在暗中謀劃，準備對我大唐的身后捅刀子了。”
啊？
如此一說，盛峙頓時開始驚恐起來，“那……那咱們得趕緊向北涼匯報，請求李光弼將軍的支援啊！”
“一旦金國南下，那必然是發起總攻，到時候，整個烏塔城將保不住。”
盛峙又不是蠢蛋，在唐國當兵當官，那也得學習文化的，這點局勢，他還是看得明白的。
只是，李信的臉色，已經極差。
“事已至此，等不到援兵來的話，咱們只能主動放棄烏塔城了。”
“不過，在此之前，咱們要做好更加充足的準備。”
“盛峙將軍，將所有的火雷、煤油等物，全部都收集起來，另外！將城內所有的房屋，都淋上火油。”李信吩咐道。
“現……現在？”盛峙問。
李信搖頭，“倒也不用這樣著急，先將城中物資集合起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萬一咱們真的要撤離的話，那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諾，末將明白了。”盛峙抱拳作揖，可正要下去的時候，卻是聽見城關之處，傳來陣陣戰鼓之聲。
咚咚咚～
李信、盛峙內心忽而緊張起來，目光赫然是朝著黑夜中看了過去。
密密麻麻的火箭，宛如流星墜落。
不僅如此，天空之中，那一顆顆碩大的火球，劃破黑夜，徑直往烏塔城砸了過來。
“金軍襲擊，金軍襲擊！”唐兵大喊，“烏旦奴將軍正在死戰。”
“這么快？”李信已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好，來的好啊！”
“本將要讓這群金人看看，我李信不是好惹的。”
“盛峙將軍，按照原計劃行事。”李信吩咐完畢之后，便是帶著親軍，往城上奔去。
雖已經有所準備的唐軍，可依舊被完顏光弼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可以說，李信其實也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那就是他覺得，冰天雪地之下，這金軍多半是不敢對烏塔城發起進攻的。
可李信沒有想到，這些年來，完顏光弼可是一直拿李天策當他的榜樣，并學習李天策所撰寫的兵法，再結合實戰經歷，還真是讓這個家伙，研究出來了一些門道。
等李信來到城上的時候，許多唐兵已經讓金國的投石車、弓箭，給直接砸死、射死了。
一架架云梯，全部佇立在了烏塔城的城墻之上，并且！大批的金兵，冒著城上的利箭、滾石鐳木，宛如瘋狗一樣向上拼命攀爬著。
這一次的金兵，好像與之前的金兵，頗為不一樣，如今的金兵，戰斗力倒是沒咋變，可紀律、團結性更強了一些，他們更加用命。
不得不說，完顏光弼這個家伙，還是有些厲害的，將李天策的本事，可是全學過來了。
這可不得了。
“可惡，這些金兵真是不要命了。”
“好好好，本將為了等今日，熬得頭發都快白了，今兒個，本將就拿爾等開刀，試試我大唐的神兵利器。”
“火油，搬上來。”李信嘶聲咆哮起來。
唐兵的動作，十分干脆利落，在得到命令之后，立馬是將一桶桶火油搬了上來，不錯！這些火油可不是罐子裝的，而是木桶，這木桶可是比罐子裝的火油，更加的多。
“丟下去！”烏旦奴喊了一句。
隨即，那唐兵便是毫不客氣的砸了下去。
啪嗒～
當木桶落地的時候，那刺鼻的火油立馬就涌了出來。
啊？
下邊的金兵，渾身沾滿了火油，那股刺鼻的氣味，可是讓他們感到無比害怕，他們都想到，下一秒唐兵，將會干什么了。
“退，快退下去，唐兵準備用火攻了。”金國的先鋒大將完顏真卿見狀，立馬舞著手，著急喊道。
可這一切，似乎都有些遲了。
唐兵手中箭矢，便是嘩嘩的朝著金兵射了過去，驀然間，火箭落地，觸碰到火油，瞬間就被點燃了起來，劇烈的火焰，宛如吞天巨獸，燒起數米之高，那幾乎是瞬間將金兵吞噬的。
啊啊啊～
犀利刺耳的慘叫之聲，于戰場之上久久回蕩著，烏塔城下，放眼望去，數以千計的火人，連滾帶爬，場面壯觀無比，可金兵嘴里的嘶喊，卻是叫得人膽戰心驚。
嘎吱～
“可惡，小小的一座烏塔城，卻是如此的易守難攻。”完顏光弼的表情，頗為凝重。
他懼怕唐國的火炮，所以！他悄悄的將重型武器，弄到烏塔城下，對烏塔城上的唐國火炮，發起覆蓋式的打擊，將之摧毀了大半，可結果！這烏塔城里邊的守城器械，卻依舊讓人頭疼。
“攝政王，戰端已開，別無退路，事已至此，自當全力以赴。”
“他們用火油，咱們也用。”大將完顏烈，咬牙怒斥道。
“嗯！”
“點火，狠狠地燒。”完顏光弼拳頭一握。
是啊！
突襲烏塔城，此與大唐的關系，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不需要過于保留了。
“炸，狠狠地炸！”
嗖嗖嗖！
上百門投石車，全部裝填完畢，對著烏塔城，發起猛攻。
城上的唐軍，聽見空中的動靜，那腦袋也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空際之中。
“全軍注意，是金軍拋來的火油罐子。”李信大喊道。
這些火油的最頂處，其實是早已點燃了一縷小火苗，當這罐子落下的時候，那竄出的火油，將瞬間燃起熊熊的烈火。
嘩啦~
正如李信所擔心的那樣，當火油罐子落地的時候，那火焰瞬間便是滋啦滋啦的燃燒了起來。
尤其是那火油，濺在人身上的時候，瞬間就燃起了小火苗，并且！若是濺在皮膚之上，可就更加不得了了，可是將整個人的皮膚，都燙出來一個大泡，甚至是將皮肉都給燙熟了，那灼燒般的劇烈疼痛，幾乎是讓每一個唐兵，如同下邊被燒傷的金兵一樣，撕心裂肺的疼。
許多唐兵的身上，其實與金兵，也沒有什么區別，那可是在地面之上，連滾帶爬的，在地面之上打滾，想要將身上燃起的火焰撲滅，整個烏塔城之上，唐軍也是一片混亂，說句實話，唐軍士兵就算再如何精銳，再如何視死如歸，可他們也是人，是人就會怕疼，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在整片黑夜之中，久久傳蕩著，一直沒有停止過。
便是見過大世面的李信，這個時候，也是不由的寒毛豎立起來。
“先救人。”李信喊道。
這個時候的金兵，暫時退去了。
不過，對于城上的杰作，下邊看戲的完顏光弼，整個人的心情，都是舒服了。
哈哈哈~
“原來，這些唐兵也是怕疼的，本王海以為，這唐兵戰無不勝，與各路兵馬死戰，都是一群鋼鐵之軀，沒想到，也是怕死的。”
“既然怕死，那就好辦多了，面前的烏塔城，李信守不住。”完顏光弼大笑起來。
就算付出巨大的代價，他也要將父皇打下來的土地奪回來。
“多虧攝政王早有準備。”大將軍完顏項禹頓時對其拍起了馬屁，“當年與大唐作戰，先帝若是將攝政王調過來指揮全軍，而非完顏良弼，恐怕！那時弱小的李天策，絕無還手之力。”
他的話里，確實有幾分拍馬屁的意思。
當然！對于完顏光弼的能力，他也是十分認可的。
對此，完顏光弼也十分受用。
“好了，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先讓大軍退出來，等火勢過去之后，再發起進攻。”
“諾！”完顏項禹振聲應道。
烏塔城也就那樣大，里邊囤積的物資，自然是有限的，而現在又是冰天雪地的，大唐想要將物資押送上來，基本很難。
當然，在完顏光弼看來，李信已經撐不到回去報信的時候了。
一刻鐘之后，雙方的火勢，已經驟減。
“再進攻。”完顏真卿再下令，“從現在開始，拿下烏塔城，誰也不許后退一步。”
“退后一步者，格殺勿論。”
在前邊沖鋒士兵的身后，站立著一排督戰軍。
已經沒有退路的金兵，這個時候只能硬著頭皮，一個勁的朝著烏塔城強攻。
剛歇停一會的唐兵，不得不再握緊手里的武器，準備與金兵決戰。
因為信仰，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的拼命。
“此戰……咱們已經沒退路了。”李信暗暗說道。
“疼……好疼啊！”
“求你了，快給我個痛快吧！”
……
不少被火燒傷，可并沒有立即死亡的唐兵，嘴里哀嚎著，他們身上的甲胄，都是讓火焰給燒毀了，整個人躺在地上，無比難受，稍微的動彈，渾身的疼痛，幾乎叫人生不如死。
李信聞言，半蹲在地上，看著滿臉血紅的唐兵，他本來想要用手，去握住士兵的手掌，可是……這些士兵的手，已經熟了，甚至！不少唐兵，已經被疼得麻木了，有人被活活疼死。
李信沒有說話，可喉嚨里邊，卻是無比的哽咽。
下一秒，那躺在地上的唐兵，一把將李信的手臂抓住。
“李信將軍，我們活不了了，還請答應我們一個最后請求。”
“請說。”李信眼眶無比通紅。
“在我等身上綁上炸藥，陛下說得對，即便要死，也要死得有價值，我們要與金兵拼命。”那唐兵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氣，祈求李信這樣做。
可作為相處數年的兄弟，李信于心不忍，但不得不這樣做。
“好，本將答應你們。”
“放心，大唐百姓……不會忘記你們的，陛下……不會忘記你們的。”李信振聲說道。
聽到這樣的話，那唐兵嘴上面前擠出一抹笑意，“陛下……是千古明君，有他在……我就算死了，我的家人，也不會受委屈。”
“這也是我等，愿意以命相搏的原因。”
說著，唐兵的眼神里邊，對李天策是無比崇敬。
“只可惜……死前，不能再見陛下一面，此生追隨陛下，是我等……最大的榮幸。”
“真想再繼續追隨陛下左右，南征北戰……”
這些個老兵，瀕死之前，腦中滿是過往回憶。
定北涼、戰爭草原，這是他們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候，然！馬革裹尸，血染疆場，是作為大唐將士，最大的榮耀。
這么一會的功夫，下邊的士兵，已經搬來一個個炸藥包，手臂顫抖著，綁在士兵的身上。
這是與他們相處數年的兄弟，很快……他們便要陰陽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