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山還未回應,薛明接著道,“常務副縣長聽起來官不小,但也只是副縣長,還得聽上邊的。
作為學生,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其他話你就不用講了,你回去告訴派你來的人,我薛明一輩子言而有信,這次雖然我自覺很難堪,但我欠他的已經回報他了。
從此后,兩清了。
他不用再給我打電話,也不要再派人過來來判定我是否說話算話。
我已經病好了,明天就出院,出院后我哪都不去了,就留在秦州了。
十多年了,田海還是那個田海,蓋幾棟樓,更新些設施,改變不了骨子的東西。
回去沒有意義,何必再自討苦吃。”
風從紗窗吹入,吹動薛明的白發(fā),薛明的臉上寫滿了一個老人的無奈與心痛。
陳常山不禁也心痛,“薛校長,我來看您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自己?!?/p>
回應他的是薛明一聲輕笑,“代表誰都一樣,進了你們那個圈子,你陳常山也會被同化。
我老了,經不起折騰,這次就是還一個人情,人情還完,我和田海也就徹底沒關系了。
你們也不用再來找我。
走吧。
我想休息了?!?/p>
薛明往窗頭一靠,閉上眼。
“薛校長,那您先休息吧,我,”陳常山話未說完,被薛明打斷,“把你的東西都拿走,我不缺你那點東西。”
萬玉明看向陳常山。
陳常山應聲好,退出病房。
門輕輕關上。
萬玉明剛要開口,陳常山道,“出去說?!?/p>
萬玉明把到嘴邊的話咽回。
兩人回到劉一秒辦公室,劉一秒見兩人進來,立刻起身道,“看完了?!?/p>
陳常山笑應聲是,“劉主任,薛校長明天可以出院嗎?”
劉一秒微微一愣,“病人提出明天要出院?”
陳常山點點頭。
劉一秒道,“這我也不能確定,我給主治醫(yī)生打個電話?!?/p>
陳常山笑應好。
劉一秒拿起電話撥出,很快通完電話,劉一秒道,“按主治醫(yī)生的意思,以病人現在的情況,病人可以明天出院,回家后按醫(yī)囑服藥靜養(yǎng)就可以。
這樣的話,如果病人一定要出院,我們也不能強留。”
陳常山明白了,向劉一秒伸出手,“劉主任,謝謝你。”
劉一秒立刻握住陳常山的手,“陳縣長客氣了,陳縣長還有別的事嗎?”
陳常山笑應,“我還真有件事想再麻煩一下劉主任?!?/p>
劉一秒頓時心里一咯噔,自己本是客氣一下,沒想到陳常山順桿爬,可話已出口,無法再收回,只能道,“陳縣長請說,我能幫的一定幫,但我?guī)筒坏降?,也請陳縣長理解?!?/p>
陳常山笑道,“肯定理解,其實我說的也不是大事,就是如果薛校長明天真得出院,出院前,請劉主任給我打個電話?!?/p>
“這?”劉一秒稍一遲疑,陳常山話又至,“劉主任很為難?”
劉一秒忙搖頭,“不為難,這個電話我可以打。”
陳常山笑道聲謝,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劉一秒。
劉一秒把陳常山兩人送到門前,陳常山停下腳步,“劉主任不用送了,劉主任下次去江城,也可以聯系我,我陪劉主任到我們田海各個景區(qū)轉轉。
我們田海旅游搞得不錯,現在又是旅游旺季,值得去看看?!?/p>
劉一秒笑應,“我早聽說田海旅游搞得不錯,一直沒機會去,有機會,我一定去田海看看。
到時就怕給陳縣長添麻煩?!?/p>
陳常山也笑道,“劉主任這話就見外了,咱們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識,我已經把劉主任當朋友了,我們田海的待客之道就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p>
劉一秒立刻笑著接上話,“陳縣長和我的想法一樣,我們確實不打不相識,我也把陳縣長當朋友了。”
兩人都笑了。
又客氣幾句,陳常山兩人出了門。
門一關上,劉一秒就扶扶眼鏡,這個陳常山厲害起來是真厲害,但又很會來事,剛才兩人互相為難,一眨眼,兩人又成了朋友。
這個人能屈能伸,是個人物,這么年輕就當了常務副縣長,以后仕途差不了。
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沒壞處,何況自己老婆現在還在江城工作。
明天薛明如果真要出院,自己必須提前告訴陳常山。
想定,劉一秒回到辦公桌后,把陳常山的電話號碼認認真真輸入到手機里。
此刻,陳常山兩人已經出了干部樓,回到車上。
萬玉明感嘆道,“咱們剛見劉一秒的時候,劉一秒還刻意為難咱們。
沒想到現在陳縣長和劉一秒已經是朋友了。”
陳常山一笑,“萬主任,咱們是來辦事的,不是來樹敵的,只要把事辦了,沒必要給自己多一個敵人。
何況劉一秒為難咱們也是不得已,有他的難處?!?/p>
萬玉明應聲對,“陳縣長,咱們雖然見到薛明了,但薛明也表明了態(tài)度,他肯定不會回田海了。
薛明說的那個人應該就是??h長吧?”
陳常山點點頭,“薛明在田海只欠下??h長一份人情,還人情也只能還給牛縣長?!?/p>
萬玉明應聲是,“看來薛明住院也都是牛縣長安排的,可??h長為什么要這么做?
開始他對請回薛明完全是支持的,薛明突然裝病不再回田海,對牛縣長也沒什么好處,事情被弄清楚了,反而對牛縣長有負面影響。
就算??h長和柳吉元關系不錯,想幫柳吉元,也不至于這樣幫吧。
難道??h長就一點不考慮,真相浮現后,田海人會怎么看他嗎?
他畢竟現在還是田海的一縣之長啊?!?/p>
陳常山沒答話,夕陽垂落在對面樓宇上,白色的樓宇浮起一抹深紅。
“萬主任,你看那片紅色像什么?”
萬玉明看看,“血?!?/p>
陳常山點點頭,“那你一定也聽過血濃于水,在血親面前,主任,縣長,市長甚至更大的領導都會變?yōu)槠胀ㄈ?,舔犢情深,任何一個父親都如此。
你我逃不掉,??h長也逃不掉?!?/p>
萬玉明立刻看向陳常山,“陳縣長的意思,??h長這么做和他兒子有關系。”
陳常山依舊看著前方的血色,“我只是判斷,不確定,但我目前想不出別的理由?!?/p>
萬玉明不再問了,也看向那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