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山又向萬玉明交代了最后兩天的工作,萬玉明都一一記牢。
陳常山才放心離開田海賓館,車穿過市區的街道,在一個老小區外停下,這是吳麗父母住的地方,陳常山已經很多年沒來過這里,他一直認為自己再也不會來這里,今天卻又來了。
星期六的上午,陽光明媚,小區門口,一群大爺大媽在陰涼處閑聊,吳麗的母親也在其中,多年沒見,吳麗母親明顯老多了。
還有幾個孩子在小區門口玩耍,其中一個小男孩跑到吳麗母親面前叫姥姥。
這應該是吳麗和劉海的孩子,也長大了。
往事如煙,一切都在改變,但有些東西卻又沒有變。
陳常山調出吳麗的手機號,這個號碼,他也很多年沒有撥打了,沒有刪掉,是因為感覺刪不刪都一樣,反正也不會再觸碰。
不知道這個手機號,吳麗是否還在用?
陳常山剛要撥號,看眼小區門口的老人孩子,又沒有撥,給吳麗發條短信,就六個字:有事談,回電話。
發完短信,陳常山看著窗外靜等。
幾分鐘后,手機響了,是吳麗的回電,“是你嗎?”
“是我。”陳常山道。
“什么事?”吳麗頓頓,追問。
“工作上的事。”陳常山回應。
吳麗又是片刻沉默,“今天是周末,而且你也不分管教育。”
“我分管萬悅公司項目組,項目組沒有周末。”陳常山口氣稍稍變冷。
吳麗不說話,良久才訥訥問,“在哪見?”
陳常山看眼周邊,“我現在在你父母家小區門口,快到中午了,你們這有好點的飯館嗎,我請你。”
“你在。”吳麗一愣,接著道,“我哪敢讓縣領導請我吃飯,還是我請陳縣長吧,小區門口往南兩百米左右有家新開的川菜館叫川香館,味道不錯,我們在那見吧。”
陳常山應聲好,電話掛了。
車啟動,車從小區門口開過時,正巧吳麗母親起身,陳常山才發現吳麗母親已經柱上拐,走路完全靠拐挪步。
曾經那個勢利強勢,將他拒之門外的女人已被歲月擊垮。
陳常山難言心中的滋味。
往南二百米左右,果然有家新開的川菜館,陳常山進了飯館,人還不算多,陳常山選了一個小雅間坐下,靜等吳麗。
十幾分鐘后,雅間門開了,吳麗走進來,丁雨薇昨晚說得沒錯,多年沒見,吳麗還是挺漂亮。
來之前,吳麗顯然也做了精心的修飾,身上還有股淡淡的清香。
一進門,吳麗先道歉,“陳縣長,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來之前,我得先安好頓孩子和我媽。”
吳麗雖然容貌變化不大,但她和陳常山說話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像以前,以前,他們是情侶,交流是平等的,甚至吳麗更有優越感。
現在,吳麗的語氣里全是對副縣長的恭敬。
陳常山立刻站起身,“吳麗,我知道你家里事多,我等會兒沒關系,過來坐吧。”
吳麗忙道,“謝謝陳縣長,陳縣長還沒點菜吧,我招呼服務員點菜。”
“我已經點過了。坐吧。”陳常山道。
吳麗頓頓,“點過了,那一會兒必須我結賬。”
陳常山笑應,“行,先坐吧。”
從吳麗進門到現在,陳常山已經三次說坐,吳麗才到了桌前,還是沒坐,拿起水壺要給陳常山倒水。
陳常山端起杯,“我已經倒了。坐吧。”
這已經是第四次。
吳麗才終于在陳常山對面坐下,抿抿嘴唇,“陳縣長是要和我談工作上的事?”
陳常山點點頭,“你還在教育局上班?”
吳麗應聲是。
陳常山輕嗯聲,“工作的怎么樣?”
吳麗一笑,“還能怎么樣,一個普通科員唄,以后也不會有什么發展。
不過能保住崗位,我已經知足了。
這還對虧陳縣長當初幫忙,否則我早回鄉小教書了。
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機會謝謝陳縣長。
今天我就以茶代酒,謝謝陳縣長。”
吳麗給自己倒杯茶,一飲而盡。
放下杯,吳麗道,“陳縣長還有問的嗎?”
服務員端菜進來。
兩人都暫時保持沉默。
服務員走了,陳常山才道,“你還是一直單身?”
吳麗臉色微微變變,“陳縣長讓我來,是要和我談工作,這個問題和工作沒關系吧?”
陳常山道,“有關系。”
四目相對。
吳麗剛要回應,陳常山話又至,“昨晚萬悅公司項目組主管王樂在項目組負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去見了女網友,兩人一起吃了飯,還看了電影。
萬悅公司有明確規定,項目組成員不得與當地男女談戀愛,網戀也不行。
王樂已被調回總部,等待他的肯定是處分,甚至連工作都保不住。
引入萬悅城也是縣里的大事,前兩天夏書記還為此專門開了會,會上特意強調任何破壞市調工作的個人都會被查處。
你們局的劉雄已經中了招。
我不希望你是第二個。
目前這件事,縣里其他領導還不知道,我也不準備向其他領導匯報。
距離市調結束就只剩兩天,挺過這兩天,一切就會回歸正常。
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在關鍵的事上,千萬別犯糊涂,別被人當槍使。
出了問題,指使你的人是不會為你擔責的,就像劉雄一樣。”
吳麗的俏臉頓時失去了血色,“陳縣長,我。”
陳常山擺手打斷吳麗的話,“我再給你轉段文字,這是項目組秦總讓我轉告你的,我就不說出來了,你自己看吧。”
陳常山把剛才編好的文字發給吳麗。
吳麗拿起手機一看,更是面無血色,剛說聲常山,陳常山已站起身,“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做決定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丟下話,陳常山徑直走向屋門。
剛到門前,身后傳來吳麗的聲音,“常山,自從劉海出事后,我雖然保住了了崗位,但我也成了局里的邊緣人。
升職重用都沒我的份兒,我也認了。
前兩天肖梅親自找我談,我不答應,連邊緣人都當不成。
我只能答應。
我知道引入萬悅城是你在負責,我只想保住我的飯碗。
我孩子還小,我爸去年沒了,我媽現在身體也不好,全家都靠我支撐,我不能沒有飯碗。”
吳麗聲音悲切。
陳常山轉過身,吳麗的淚水打濕了臉上的妝容,眼角露出幾道被掩飾的皺眉,其實這才是她的生活真相,精致妝容下是一片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