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霞的眼淚滴落在桌上，也濺落在劉天心里，劉天感覺到了痛，遞向白小霞幾張濕巾紙，“小霞，別哭了，我知道你說這些都是為我好。
可胡一發的死真和我沒關系。
何況，尸檢結果如果是自殺，那些車轍印根本沒有用，陳常山不過是自欺欺人。
你不要信他的話，他一個副鄉長，沒那么大本事，和縣局，乃至縣里的領導對抗。
不會有事的。”
劉天自作輕松得笑笑。
白小霞沒有笑，拭去眼淚，道，“表哥，我看你才是自欺欺人，陳常山真的是一個人嗎？
他背后有劉萬通。
劉萬通背后又有誰，你應該心里清楚。
陳常山為什么被派到花田鄉，他怎么不去別的鄉，真實的原因就一個，我一個女人都看出來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劉天無言以對。
白小霞接著道，“花田鄉的各項自然條件都很好，李書記來得那天，就想把花田鄉打造成田海經濟發展的示范鄉。
所以才有了馬家溝項目，所以劉萬通也才來到了花田鄉。
可是劉萬通性格軟弱，根本制約不了本土勢力。
制約不了本土勢力，花田鄉惡劣的營商環境就無法改變，打造示范鄉的愿望也就無法實現。
花田鄉還變成了一個群體性事件頻發的火藥桶。
這時必須有一個敢想敢干的人來扭轉這個局面。
陳常山出現了。
開始我也不相信他個人能扭轉局面，可經過幾次試探，我才相信能當一縣書記的人，絕不是簡單人物，最起碼在識人上，他比我們都有眼光。
陳常山才來花田鄉幾天，花田鄉的格局已經開始改變，劉萬通變得越來越強勢，王金虎越來越退縮，現在都快無路可退了，連殺人都會殺錯人。
表哥，你真相信尸檢結果最后會是自殺嗎？
我不相信。
因為陳常山不是一個人。”
白小霞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也字字都擊中劉天的內心，劉天驚愕的看著白小霞，以前一直以為白小霞不過是有點小聰明，又憑著漂亮博得王金虎的歡心，才當上鄉辦主任。
沒想到白小霞居然有這么深的見地，完全讓自己刮目相看。
劉天不禁道，“小霞，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不要再往下陷了，角逐到這個地步，只能有一個贏家，你我即使不能成為贏家，也不能成為輸家的陪葬品。
我們都是土生土長花田鄉人，除了花田鄉，我們哪也去不了。
我還有父母，你還有嫂子和思淼。
我們必須要為他們考慮。”白小霞一字一句道。
一團煙霧飄蕩在兩人中間。
劉天揮散煙霧，看著白小霞，同樣一字一句問，“你其實已經這樣做了？”
白小霞沒否認，點點頭。
“那你和陳常山現在是什么關系？地下情人？”劉天追問。
白小霞道，“我嘗試過，但他沒接受，正因為如此我也更相信他能贏。
敢想敢干，還能克制自己，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不是嗎？”
劉天沒回應，他感覺自己已經被白小霞完全說動了，但他還是要想想，他已經陷得太深了，他不可能立即轉向。
更重要他的老婆孩子還在江城。
劉天剛要伸手再拿一支煙，手機響了。
劉天立刻把手轉向手機，一看號碼，臉色頓變。
“誰？”白小霞問。
劉天艱澀道，“王金虎。”
“你接吧，我走了。”白小霞剛要起身，劉天按住她胳膊，“別走，你都把心里話和我說了，咱們之間就沒有秘密。
等我接完電話，你再走。”
白小霞一笑，好。
劉天也笑笑，接起電話，臉色不斷在變化，最后重重道，“王鄉長，我知道了。”
電話掛掉。
劉天半天沒說話。
白小霞也沒問，只是靜靜看著他。
十幾秒后，劉天終于開口，“縣里派人下來調查專項資金的事，陳常山首當其沖。
如果查出問題，陳常山的副鄉長肯定當不成了，弄不好還得丟官坐牢。
來人已經在路上，上午就能到。”
“這么突然啊？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我這鄉辦主任都不知道，我現在給辦公室打個電話，看他們接到通知沒有？”白小霞話音剛落，劉天一擺手，“不用打了，他們肯定沒有接到通知，這次縣里派人下來，要的就是突然，打陳常山和劉萬通一個措手不及。
這樣才能一擊致命。”
白小霞點點頭，“這一定是王金虎連夜去縣里，運作的結果。”
劉天應聲是，“王金虎也不是一個人，他讓我轉告你，縣里人來了，要明白怎么說。”
“怎么說？”白小霞問。
劉天伸出四根手指，翻翻，“用你所長，一擊致命。”
白小霞一笑，“明白了，無非是我和陳常山私下有那種事，在他眼里，我永遠是工具。
只要能打敗對手，工具的臉面，他根本不在乎。”
白小霞的苦笑也讓劉天感覺得苦澀，剛想回應，白小霞道，“不用勸我，你也是工具，工具勸工具，只會讓人覺得可悲可笑。”
“那你想怎么做？”劉天問，“告訴陳常山，讓他提前做準備？”
白小霞搖搖頭，“我想看看陳常山是不真做到位了。”
劉天一愣。
“你不想嗎？”白小霞問。
“想。”劉天道。
“那就沒有必要告訴他。我們只要做到實話實說就可以了。”白小霞道。
四目相對。
劉天深吸口氣，作為對手，此刻能選擇不落井下石，實話實說，已經是非常不容易。
屋內靜了一會兒，劉天終于點點頭，“小霞，這次哥聽你的。”
白小霞笑了。
劉天也笑笑，壓在心口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
劉天剛想續上支煙，享受這來之不易的舒緩，白小霞的問題卻又到，“表哥，我還是有點不明白，尸檢結果還沒出來，調查組先來了。
即使這是王金虎運作的結果，調查組也得師出有名。
沒人舉報，調查組肯定不能來調查。
難道王金虎既是運作人，又是舉報人？
專項資金的審批，王金虎也一直參與其中，自己舉報自己，這不符合邏輯？”
劉天拿煙的手停下，心想，自己和王金虎以前都小看了白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