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遠在馬桶座蓋上坐穩了,立刻給牛亮撥出電話,“我已經和和陳常山談完了,你告訴譚飛,以陳常山有仇必報的性格,他身為常務副縣長,差點被幾個工人打了,他肯定接受不了,本意要對遠達大動干戈。
我從縣府形象的角度相勸,他看我的面子,最后才決定對遠達不予追究。
如果不是因為你在遠達,這種事我根本不想管。
他譚飛也不用謝我,記住你的好就行了。
掛了電話,你就立刻聯系譚飛,千萬別耽誤。
這個譚飛一點氣都沉不住,你若耽誤了,他再做出什么蠢事,那我和陳常山就白談了,到時,誰也幫不了他。
一定記住,掛了電話立刻給他打。
另外要告訴譚飛,這次的事我幫他說話,主要是因為個人關系,他不要聲張,心里有數就行了,講出去就不好了。
這次的事你沒向丁雨薇求助是對的。
你和丁雨薇搞好關系,走夫人路線是為你今后在遠達的發展,現在動用這層關系,操之過急,反而會起負作用。
就這樣吧,掛了電話,馬上聯系譚飛,千萬別耽誤。”
電話掛了,牛大遠看著衛生間的磨砂門出神。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境地,靠偷搶下屬的功勞來保持自己縣長的面子。
雖然心中失落,卻又無可奈何。
昨天接到牛亮的電話后,他就犯了難,直接和陳常山談,如果陳常山把他駁了,那他不僅在陳常山面前丟了面子,在兒子和譚飛面前也丟了面子。
兒子正和譚飛的獨生女談戀愛,這就是縣城里的一場權力和資本的聯姻,結果權力連這點事都擺不平,資本會怎么想?
可他牛大遠對擺平確實心里沒底,他是個離任倒計時的縣長,以前的權力基礎經過幾次整肅,也基本被掃蕩一空。
沒有權力基礎做支撐,所謂面子也不過就是個擺設,別人可以在乎,也可以不在乎。
但即使面子僅是個擺設,他牛大遠也很在乎,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光鮮,他不想為這點事,把自己唯一的光鮮也丟掉。
那就像上次一樣,和陳常山做交換。
他手里有能與陳常山交換的東西,可那是為將來大事用的,用在這次的事上,顯然是殺雞用了宰牛刀,牛大遠不舍得。
前兩條路不能走,就讓別人去和陳常山談。
但也有問題。
首先讓誰去?
如果陳常山也不給別人面子,他牛大遠又該怎么辦?
牛大遠反復思量,一夜未眠,今天上午的常務會,他都沒參加。
但結果證明他沒參加是對的。
開會期間,李秘書來向他匯報工作,無意間提到城建局的常天遠一早就來了,在縣府辦等陳常山散會,似乎有要事和陳常山談。
聽到這個消息,牛大遠心頭立刻就亮了,城建局和遠達一直相處不錯,因此,常天遠和譚飛關系也不錯。常天遠又和陳常山相處不錯。
常天遠一早趕過來,死等陳常山,肯定是為昨天的事來幫譚飛說話。
困擾了自己一夜的難題,有解了。
牛大遠隨即心里了有了謀劃,將李秘書安排出去。
李秘書走了。
牛大遠心中卻陡生悲涼,譚飛一定是始終等不到自己的消息才聯系了常天遠。
常天遠到縣府后,也沒有來找自己,而是直接死等陳常山。
人走茶涼。
人還未走,自己也感覺到了涼意。
權力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人感受到百般榮耀,也能感受到世態炎涼。
牛大遠重重嘆聲氣。
此刻坐在衛生間馬桶蓋上,牛大遠想起從昨晚到現在的心路歷程,心中依舊感慨萬千。
滴!
牛亮發來一條微信,他已經給譚飛打完電話,譚飛表示非常感謝牛縣長,等牛亮從秦州回來,一定要請牛縣長到家里吃飯。
牛大遠看完微信笑了,權力這東西除了要有,還必須會用,會用就能讓無形的權力也能變得有形,在別人眼里感覺真實存在。
最后你明明沒幫別人,別人卻認為你幫了他,還對你感謝不已,非常崇敬。
這次自己就將無形化有形的招數用得很成功。
牛大遠用力一按馬桶鍵。
嘩啦
一聲水響。
牛大遠心里的悲涼被沖得一干二凈。
牛大遠把手機關機,放到馬桶蓋上,滿臉笑得出了里間,李秘書還在包茶葉。
常天遠在旁邊幫忙。
“還沒包完?”牛大遠笑問。
李秘書邊包邊道,“馬上包完了,就剩最后一包了。”
牛大遠點點頭,“好,給常局都拿上。”
常天遠忙道,“牛縣長,我喝不了這么多,我拿點就行,剩下的,您留著喝吧。”
牛大遠大氣一擺手,“你都拿上,我還有。再說我也沒讓你一次喝完,這是給你一冬天喝的,我還等著開春你給我送匾呢。”
說完,牛大遠自己先笑了。
常天遠也不禁呵呵笑。
牛大遠順手拿起手機,“李秘書,剛才沒人給我打電話吧?”
李秘書搖搖頭,沒有。
牛大遠又看向常天遠。
常天遠笑道,“確實沒有。”
牛大遠戴上老花鏡,邊看手機邊輕嘆聲,“老了,不服老不行,開始丟三落四了,手機總忘隨身帶,特別是去衛生間,一著急,手機就容易丟下。
我倒不是為在方便時看手機,就怕拉下電話耽誤事,前兩天我在家就犯了這么個糊涂,結果還讓楊市長批評了幾句。
我當時保證不再犯了。
可這腦袋不做主,剛才我又把手機丟下了。
老了。
老了。”
牛大遠連嘆幾聲氣,像一聲聲重錘落在常天遠心里,常天遠頓時心中自責,剛才牛大遠提出去衛生間,自己開始還認為牛大遠是去衛生間打電話。
現在證明自己完全是小人之心,剛說聲牛縣長。
牛大遠一擺手,“我雖然老了,但看到你和常山這樣的優秀年輕干部能把田海發展扛起來,遇事能從大局考慮問題,不拘泥于個人得失。
我心里是高興的。
小李,在這些方面你一定要向常局,陳縣長多學習多請教,今后才能有發展。”
李秘書立刻應聲是,“牛縣長,茶都包好了。”
牛大遠點點頭,又看向常天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