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心頭倏地一跳，不動聲色地將手心里的東西握緊。
她再抬眸看了眼，女工的臉被胸口摞得高高的衣服擋住了，冬天穿得厚，衣服都是工作服，還真看不出來誰是誰。
“借過！”女工從姜悅身旁經過，前面也有幾個縫紉工抱著衣服去工作臺，冬天衣服穿得厚，從后面看都是鼓鼓囊囊的，這下姜悅更加分辨不出誰跟誰了。
“小姜同志，你怎么這時候來了？哎呀，來了也不打聲招呼，這車間這么亂，你一個人亂跑，很容易迷路的！”周廠長是聽到吳淑麗的報告才知道姜悅來了，當時就火急火燎放下茶杯馬不停蹄趕到了車間。
一看到姜悅竟然在車間里邊，周廠長眼皮就是一陣猛跳，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臉上堆起笑容，對著吳淑麗說道：“還不把小姜同志請到我辦公室去！”
“是，廠長！”吳淑麗就是被連蓉蓉拽去廁所的那個女工。
姜悅抬眼一看，沒見連蓉蓉身影。
這時吳淑麗朝姜悅走來，同時眼神到處掃，明顯帶著警告意味。
“讓開！”有人從吳淑麗身后擠開了她，抱著一大摞衣服片去了工位。
吳淑麗狠狠瞪了那邊一眼，接著看向姜悅時，臉上堆起笑容，“姜悅同志，這邊請！”
“不用！我就在車間轉轉，周廠長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姜悅笑嘻嘻的，一邊說一邊往工作臺那邊走，翻看著剛剛做好的半成品T恤。
周廠長給吳淑麗使了個眼色，吳淑麗急忙跟在姜悅身后，滿臉堆笑著勸道：“姜悅同志，這車間里那么吵，你還是去廠長辦公室坐坐吧！”
說著，她就去推姜悅，姜悅被推得一個踉蹌，當時就怒了，反手推了回去，怒斥道：“你這人怎么回事？推我干什么？”
吳淑麗想要在周廠長跟前表現，急著把姜悅推出車間，一時沒掌握好力氣，這時趕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只是覺得這里太吵了，擔心姜悅同志你在這不習慣——”
姜悅很生氣，“我看你們是心里有鬼！”
吳淑麗不樂意了，“哎你這話說的，什么叫我們心里有鬼？我只是好心想請你去辦公室坐坐，你這人不領情就算了，怎么還冤枉人呢！”
姜悅怒道：“你誰啊你，你叫我去哪我就要聽你的？我來看看我的貨出得怎么樣了，還要受你管？”
周廠長一見情況不對，趕緊出來轉圜，“小姜同志，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想看什么？今天張經理不在，我來陪你轉轉。”
“不看了！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壞了！”姜悅望著周廠長，冷聲道：“周廠長，你們廠的機器修好了沒有？如果沒修好，損耗率依舊還這么高，這第二批貨出完，第三批貨我可不會再交給你們廠做了！”
“機器還在維修，小姜同志你放心，很快就會修好的！”周廠長這回答一聽就很敷衍。
“行，希望周廠長說到做到！”姜悅深深看了周廠長一眼，眼神又掠過在一旁斜著眼睛看她的吳淑麗，扭頭走了。
“小姜同志，我送你！”周廠長跟在姜悅身后，他見姜悅不是朝廠子大門那邊去，忙幾步追過去，“小姜同志，你這是要去哪？大門在那邊！”
姜悅一臉諷刺，“周廠長這是監視我呢？我上個茅廁都不行？”
周廠長嘴角一哂，呵呵干笑了兩聲，“我這不是怕小姜同志不認識路嗎？”
姜悅也嗬了一聲，轉身往廁所走，她一回頭，見周廠長還跟著，不由嘲諷道：“周廠長是準備跟著我進女廁？來，你先請！”
女廁所里剛好走出幾個女工，一聽這話全都震驚地看向周廠長。
這下周廠長尷尬了，“小姜同志可真會開玩笑，我是男的，我怎么會進女廁所呢？我去男廁所，呵呵！”
周廠長望著姜悅進了女廁，臉上笑容沉了下來，也板著臉進了男廁所。
男廁所和女廁所是挨著的，一墻之隔，墻上粉刷的石灰斑駁，有的地方都露出里面的轉頭。
周廠長進去后，卻沒有上蹲坑，而是把耳朵貼到了墻上，聽著女廁那邊動靜。
他擔心姜悅會在女廁所里跟人搭話，這廠子里也不全都是他的人，萬一被姜悅遇到那幾個刺頭，泄了他的底，他再想從姜悅這頭肥羊身上撈油水可就難撈了！
“周廠長，你這是干什么？”有工人進來，見周廠長半張臉都貼在了墻上，明顯是在偷聽隔壁女廁所的動靜，男人當時就震驚到瞪圓了眼睛。
看不出來啊，周廠長一把年紀竟然有這愛好！
也不嫌廁所墻臟，全是撲簌簌往下掉的粉灰。
周廠長這時聽見隔壁有說話聲，正聚精會神地聽著呢，突然被這男工人打斷，他不耐煩地朝他擺手，“別說話！”
男工人嘴角頓時往下撇，露出一臉鄙夷以及一言難盡的表情，走到小便池那邊開始放水，眼角余光卻是一直注意著周廠長。
誰知周廠長這時猛地一聲低呵，“叫你小點聲，聽不見嗎？”
男工人震驚，“我，我沒說話呀！”
“你撒尿的聲音小點！吵死了！”本就隔著墻，那邊聲音又小，聽得不清楚，周廠長惱火著呢，這男工人進來就嘩啦啦放水，影響他偷聽了！
男工人哆哆嗦嗦的：“……好，好的，我盡量小點聲！”
周廠長這時聽不到隔壁說話聲了，有腳步聲朝外走，他急忙跟著跑了出去。
男工人一泡尿都給憋了回去。
姜悅一走出女廁所，便見連蓉蓉找了過來，兩人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呢，又見周廠長急匆匆從男廁所出來。
“喲，周廠長這臉怎么了，全是灰呢，這上個茅廁，怎么蹭了半張臉的灰？不會是在茅廁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了吧？”姜悅一瞧周廠長這半邊臉全是灰的樣子，哪里還猜不到周廠長剛剛干了什么。
她這話說得諷刺，周廠長剛剛著急，也沒注意自己臉上有灰，這時一抹，頓時老臉都掛不住了。
“小姜同志你這說的什么話，我上茅廁還能干什么事！”
“這個就只有周廠長自己心里清楚了！”姜悅呵呵笑了一聲，和連蓉蓉手挽手轉身走了。
姜悅一走，周廠長這臉頓時拉了下來，他一回頭，見剛剛在廁所里撒尿的男工人出來，立馬陰沉著臉警告道：“今天的事給我爛在肚子里，要是廠子里傳出什么，扣你工資！”
男工人震驚得連忙捂住嘴，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堅決不說。
走出成衣廠，姜悅一眼便看見顧野站在那，她眼睛一亮，立馬跑了過去，“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