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蓁蓁卻不緊不慢的又道：“三縣主確定要換衣裳嗎？那衣裳三縣主知道怎么做的嗎？是蠶吐絲結繭，然后繅絲織就，再染色裁剪才呈現在縣主面前。”
“可縣主想一想，這蠶絲可是從蠶肚子里吐出來的喲！人吐出來的東西，大家看了都惡心，怎么蠶吐出來的，三縣主反倒不嫌棄了呢？”
三縣主一時僵住了，不知道這衣裳是該換還是不該換了。
不換吧，這衣裳濕嗒嗒的粘在皮膚上難受，讓人看見了也失禮。
換吧，一想到路蓁蓁說的，這絲都是從蠶嘴里吐出來的，就覺得惡心，不能接受。
旁邊的二縣主和四縣主看著三縣主那左右為難的模樣，憋笑憋得肚子疼。
雖然是自家姐妹，可平日里三縣主仗著親娘受寵沒少欺負過她們。
此刻她們看三縣主吃癟，心里難免痛快不已。
二縣主眼珠子一轉，笑著道：“三妹，這衣裳都濕透了，小心著涼，快去把衣服換了吧？”
四縣主附和：“是啊是啊——”
三縣主一跺腳，到底是怕被人看到失禮了，氣哼哼的瞪了路蓁蓁一眼，進里頭隔間去換衣裳去了。
伺候的她的丫頭婆子蜂擁著也跟著去了。
吳夫人看著不放心，也欠了欠身，忙跟著去照看了。
經過路蓁蓁身邊的時候，沒忍住也拿眼神剜了她一眼。
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四奶奶可真是博學多才，口才也極好啊！三言兩語倒是就嚇到我家那不成器的三縣主了！”
她可看得明明白白，路蓁蓁就是故意惡心她閨女的。
若不是看在路蓁蓁是王妃娘家侄媳婦的份上，今兒個她可不會這么輕易的就饒過路蓁蓁。
路蓁蓁不客氣的道：“夫人謬贊了！我們小門小戶家出生，口齒若是再不伶俐些，只怕要被人欺負到地里去了！比不得夫人和縣主出身高貴，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
吳夫人沒讀過什么書，沒太聽懂路蓁蓁這話的意思。
不過出身高貴，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這幾個詞，聽著倒像是夸人的。
自覺路蓁蓁這是理虧服軟了，心里頭那口氣也就下去了些。
冷哼了一聲，“算你識相——”
一甩帕子，進里間去了。
不是！路蓁蓁一臉莫名其妙，我說啥了，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我嘲諷你啊！
你說我識相？
到底是哪里不對？
一旁的二縣主見路蓁蓁一臉的迷茫，小聲的解釋了一句：“吳夫人不太通詩書。”
路蓁蓁了解！這哪里是不太通詩書啊！
這分明是聽不懂人話啊！
上頭的蜀王妃等人將一切都看在了嚴厲，此刻終于露出一點笑意來，看著蘭氏：“你家這媳婦，可不是個吃虧的性子！”
蘭氏笑微微的道：“不肯吃虧才好！女人要是太會吃虧了，就有吃不完的虧！”
這話意有所指。
老太太白氏端著茶盞低頭不說話。
蜀王妃倒是贊同的點點頭：“這話不錯，咱們這樣人家的女眷，就得性子硬一點，才能撐得起門面，穩得住后院！”
一面又點了點蘭氏：“若是當年你早點悟得這個道理，也不至于如今這個局面——”
老太太白氏忙清了清嗓子，活祖宗喂，你說這話的時候要不要看看，你老子娘還在場，還有幾個小妾也在旁邊呢？
非要把這家丑往外揚是吧？
蜀王妃也就一笑收住了這話。
招手示意路蓁蓁到她身邊，握著手又仔細打量了半日，才道：“才看出來，你也是個性子捉狹的，估計跟我家清寧玩得到一塊！等什么時候她回來了，你們也見見——”
蜀王妃說的清寧，自然是她的幼女清寧郡主。
除了宮中的公主，滿京城也就屬清寧郡主最尊貴，是貴女中的翹楚人物。
蜀王妃當著人拿路蓁蓁跟自家幼女比，那是抬舉了路蓁蓁，也是告訴眾人，她維護娘家的態度。
王側妃和其他幾個夫人侍妾，都是聰明人，立刻也跟著滿口子夸贊路蓁蓁不迭。
里頭換衣裳的三縣主氣得只跺腳，小聲的抱怨：“王妃也是糊涂了不成？再要護著娘家的體面，也用不著拿六妹妹來比吧？她一個破落戶家的庶女也配？這不是要壓我一頭嗎？”
“你要死啊！敢說王妃的不是？”吳夫人嚇了一跳，忙去捂三縣主的嘴。
這屋里屋外都是人，雖然說都是伺候三縣主的，可保不住里頭有王妃的眼線。
這話要是傳到王妃的耳朵里，王妃動了怒，三縣主可討不著好。
如今二縣主，三縣主，還有四縣主三個姑娘年紀差不多都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了，還得指望著王妃給說個好人家呢。
不然若是學大縣主和她親娘作死，仗著自己是長女的身份做妖，以為能給自己爭得一份好親事呢。
結果被遠嫁到千里之外，這一輩子只怕都回不了京城里。
大縣主的親娘錢氏也被從夫人貶稱了侍妾，如今只能在后院吃齋念佛度過余生了。
三縣主扒拉開了吳夫人的手，不服氣的道：“本來就是！傅家那個四奶奶就是故意惡心我的！娘，你得替我出這個口氣！”
吳夫人沒好氣的那手指戳了戳三縣主的額頭：“你可給我老實些！著什么急？你是縣主，只要你在王妃面前老老實實的，到時候說上一門好親了，再慢慢收拾人也不遲！”
“如今你可別給我出幺蛾子！聽到沒有？”
三縣主雖然還有些不甘心，到底還是答應了。
換好了衣裳出來，三縣主就看到，二縣主她們幾個都圍著路蓁蓁，不知道聽她說些什么，一個個聽得入神極了。
路蓁蓁站在中央，侃侃而談，仿佛被眾星捧月一般。
讓三縣主越看心里越不痛快。
沉著臉走過去，聽了幾句，才發現，原來路蓁蓁在講前些日子在城外莊子上的見聞。
她口齒清晰，又極會渲染，說起見聞來，繪聲繪色，語氣清脆，讓人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饒是三縣主心里憋著不快，聽了幾句后，也被硬控住了，生生站在那里，聽完了路蓁蓁講完如何摸螺螄翻石頭抓螃蟹。
二縣主，四縣主年紀大些，只眼中露出羨慕之色來。
兩個小縣主，年紀還小，聽得兩眼冒星星，不是發出哇——哇——的驚呼聲。
這兩個小縣主都是王側妃所生，見自家閨女這般沒見識的模樣，王側妃既覺得有幾分丟臉，又有幾分心酸。
自家閨女饒是金尊玉貴的縣主，也都五六歲了，除了逢年過節，都少有機會出一趟門。
還不如勛貴家的女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