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曾經還是很泛濫的，各種工程項目被領導暗中吃回扣，從上到下全都在貪，錢少了，中標方又為了保證利潤，就拼命壓縮工程成本，材料用的也都是便宜貨，能省的地方全都省。

如此一來，工程質量自然無法保障，林夕月對這些很了解，跟陸浩說了一些余杭市前幾年出現過的情況。

陸浩聽著聽著，若有所思的問道：“我聽你這意思，你該不會前幾年就知道聚寶齋的存在了吧？”

唐春燕幾人聽說的時候，還是很驚訝的，可是林夕月從頭到尾都波瀾不驚。

“也不是，是當初龐書記被調任漢東省任書記之前，我才知道的。”林夕月回憶道：“其實聚寶齋存在有些年頭了，但是前些年不顯山不漏水，知道的人很少，去那邊買賣古玩行賄的人也很少，所以根本沒人發現，我猜測是當時聚寶齋背后的人，權利還不夠大，有一些官員升遷和招標的事，不太好干涉。”

“可是近幾年就不一樣了，聚寶齋膽子越來越大，知道這個地方的干部和小老板漸漸多了起來，樹大招風，有時候沒提拔成，人家又交了錢，就只能說下次提拔，但有的人不干，非要退錢，就容易發生類似唐愷的事，越是沒背景的人，越容易被欺負打壓……”

當時紀委審訊的時候，有處級干部交代出了聚寶齋，聚寶齋這才被紀委注意到，可是卻沒人能拿出聚寶齋洗錢的證據，紀委和公檢法暗中調查也沒查出個所以然，林夕月還表示當時賀嘉祥覺得是捕風捉影，還批評過辦案的人員。

省紀委鐘華劍書記當時還想往下查，卻發現下面的部門有些不配合，尤其是余杭市委那邊態度也不積極，很多線索都查不到，阻力很大，后來聚寶齋就停業了，店鋪也轉租出去了，調查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暫時作罷。

“要不是春燕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他們居然換了地方，又開始營業了，應該說一直在營業，前幾年局勢緊張，從地上被迫轉到了地下，現在又轉到了明面上，真是膽子越來越大。”林夕月有些無奈，她也不知道聚寶齋的錢是怎么流轉的，到底進了哪些領導腰包，這些沒有證據，誰都不敢亂說。

“原來是這樣。”陸浩覺得自己之前并沒有猜錯，穆清風這位市紀委領導，肯定是聽說過聚寶齋，只不過之前沒調查出結果，所以這件事才被擱置。

“我該告訴你的都說了，你是不是該回答一下我剛才的問題。”林夕月不依不饒的問道，雖然剛才陸浩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但林夕月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打電話的目的。

“什么問題？我都回答了啊，夕月，你的結婚禮物，葉市長會……”陸浩裝傻充愣，還想岔開話題。

林夕月打斷道：“行了，陸浩，你到底能不能跟我說實話？”

“我不想討論這件事，但我希望你相信我，不是我非要查，而是有不得不查的苦衷，至于上頭領導是誰，你也別再問了，我覺得就算你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么，聚寶齋該查還是要查，既然紀委部門之前遇到各種阻力沒有查清楚，那這次我強烈建議領導再查一次。”陸浩也不再躲閃，干脆把話跟林夕月挑明了，自己不會說的，林夕月也沒必要再追著不放。

電話那頭，林夕月沉默了十幾秒，才再次出聲道：“陸浩，我是怕你被人利用，聚寶齋的事，早就有領導想查了，像省委副書記袁仲，省紀委書記鐘華劍，你以為他們不知道？”

“可是他們卻沒有選擇輕舉妄動，因為這事安排下去，大家積極性都不高，誰知道聚寶齋后面是哪些領導，萬一查到最后沒有結果，豈不是白白得罪了人？”

“據我了解，這兩年反腐倡廉查了不少干部，尤其是去年醫療衛生系統和教育系統的整頓，真的是給全省敲響了警鐘，我估計上頭領導也有徹查聚寶齋的打算，但是得有人沖在前面給領導當槍，我不希望這個人是你，你明白嗎？”

林夕月在電話里苦口婆心說了很多，這當中一定會牽扯到領導之間的政治暗斗，像陸浩這種基層處級干部夾在中間，搞不好會成為犧牲品，林夕月很怕發生這樣的事，說到最后，她一言一行全都是對陸浩的關心，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關心過了頭。

陸浩感受到了林夕月對他的在乎，心里很是感動，輕聲道：“夕月，謝謝你跟我說這些，其實聚寶齋的水可能比你想的還要深，但是我只能往前走。”

“等春燕他們都匯報上去，領導肯定會斟酌處理的，即便要徹查，也是多個部門的同事都參與進來，我是政府口的，最多也就是像以前一樣配合紀委他們，我等領導消息就行。”

陸浩這番話落在林夕月耳朵里，明顯是別有深意的，林夕月驚訝之余，不死心的問道：“你到底都知道什么？”

“你別問了，將來如果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的，總之聚寶齋的事，我肯定要搞清楚的，最后能將躲在幕后的人一網打盡。”陸浩目光堅定，他指的不僅是后面的領導，還有那位神秘的葛先生。

林夕月見狀，只能嘆了口氣，她本來想讓唐春燕勸勸陸浩，盡量不要管聚寶齋的事，可想到陸浩的性格，唐春燕勸了估計也沒用，林夕月思來想去，擔心的不行，最后還是沒忍住，親自給陸浩打來了電話，試著想勸陸浩別摻和進來，但現在看來，陸浩是有事瞞著她的，而且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查下去。

林夕月無奈的苦笑道：“算了，就這樣吧，你自己小心點，我告訴你，這次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你們要是逼得他們狗急跳墻，有可能會鬧出人命，以前你做事就讓我提心吊膽，現在當了縣長，還是這樣，陸浩，我寧愿你少做一些工作，也不想你出事，我相信婉晴也不希望你處在危險之中……”

陸浩靜靜地聽著林夕月關心自己，嘴角不自覺都翹了起來，林夕月雖然一直不聯系自己，但心里還是牽掛著他，這種感覺，讓陸浩剛才被工作破壞的心情徹底好了起來。

這時，陸浩聽到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還有人似乎在喊林夕月的名字，他還沒有聽清，林夕月便在手機里匆匆道：“我還有點事，先掛了，你萬事小心。”

陸浩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了盲音，林夕月已經掛斷了。

陸浩愣了片刻，突然就笑了。

隨著他的手機震動，是唐春燕發來的消息，通知他明天晚上過去市里一趟，說是領導的意思，他問唐春燕都有誰去，唐春燕并不清楚，葉紫衣也沒有跟她說，但肯定是為了聚寶齋的事。

陸浩還以為領導最早下周才會找他，沒想到往前推進的速度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