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我爸的行為做法很是讓人捉摸不透，又讓人覺得，他對一切成竹在胸。
可畢竟……我們招惹的是一位活著的活佛啊！
一個尚在人間的出陽神！
這豈止是不死不休？
阿貢喇嘛要是清楚這一切，把我們父子兩挫骨揚灰，恐怕都不解氣！
我爸走的地方，不是正常的下山路，剛好避過了一些紅房子。
沒有人發現我們。
不過，我開始聽到聲音，格外哄鬧嘈雜的聲音。
山，好像亮了起來。
有燈光，有電筒，還有火把的光。
老龔出現了，他頭落在我肩膀上，不停的斯哈，不停的倒吸涼氣。
“真就下手了，老爺啊老爺，不愧是這把年紀都天天喝黑枸杞的，你下手黑，夠狠，夠果斷。”
先前老龔都沒出現，顯然，是心生畏懼，不確保我們能否離開。
現下，我們是能走了，他才松口氣現身。
終于，我們下了五喇佛院的山，我爸匆匆再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這期間，老龔的臉上一直帶著一絲怪笑。
“老龔，你笑什么？我們會出事？”我心跳還是抑制不住的紊亂。
“不……我不是笑你們……爺，我笑那老小子呢，就是忍不住要笑，想到他就要笑，我給他卜了一卦，他以后出門可不一樣了，嘖嘖。”
“怎么不一樣？”我略詫異。
“別人活佛，是虹化，是頭頂祥云，他，怕是要頭頂著一片禿鷲，尸身總有一些殘魂，他們的天葬，是靈魂去升華，禿鷲就是度化他們的東西，結果，禿鷲度了一半，你覺得呢？”
“那肯定是得度完剩下的一半，阿貢喇嘛他能用禪杖去打禿鷲嗎？”
“他現在怕是已經知道了，自己被吃的骨渣子都不剩下。怕是暴跳如……”
老龔最后的一個雷字剛出口。
我們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憤怒的咆哮大吼！
這聲音，既稚嫩又蒼老，帶著濃烈的恨！
“啊……舒坦。”老龔滿臉陶醉，贊嘆出聲。
我爸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依舊徑直往前。
我們，開始遠離五喇佛院，更不是朝著達縣的方向走。
“還沒有完，他會找我們，找不到我們，就會報復。”我爸語氣特別沉重。
他又特別的果斷，說：“不過，他沒有辦法報復，我，就是他的掣肘。”
我最初是認為，我爸這番話的意思，是因為他身上的活佛骨珠。
畢竟，被吃剩下的骨頭，都在他這里，還有一顆頭。
可我沒想到，我們走啊走，居然看見了羅家外的那一片湖泊，居然……看見了那座山！
我爸的目的地，是……黑城寺！
我想停下來，可他沒有停下，我就只能跟著。
“老爺，你要發瘋？”老龔在我肩上晃著，他驚聲問。
“阿貢說得對，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辛波既然注定要出現，那我不去做辛波，誰做辛波？”
“五喇佛院若是一家獨大，若是讓阿貢無所顧忌，那他，難保不是下一個辛波。”
“他，要掣肘，好，我便是他的掣肘！”
心在那一瞬間，像是從懸崖往下墜落。
我猛地駐足停下，一把抓住了我爸的肩頭！
“我還沒有請出來雌一祖師！”
“并非沒有別的辦法！硬碰硬，我們未必怕他，這已經有先手了！”
我話音極其粗啞，眼眶都帶著一絲紅。
“沒辦法了哩，先手？就算是請雌一老頭出來，和他打個你死我活，好嘛，把爺你的身子骨打廢，把老爺的身子骨打廢，那老小子轉世就行，雌一老頭能上身幾次呢？”
“耗，都能把四規山耗沒了。”
“人是上門請我們，我們打人活佛，這不是黑城寺的事情，其他佛院不會出手？”
“我們不占理哇。”
“還有，既然黑城寺一定會出辛波，那肯定是在黑羅剎之中，咱們都干了啥你說說？老辛波廢廢的，前任辛波唐卡被毀，整個黑城寺，都烏煙瘴氣，那到時候，就是他們要清算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這都是給后人留下來的隱患。”
“老爺這主意好啊，他不去做辛波，誰來做辛波？我猜，是那個被拴著的活佛告訴老爺你的吧？”老龔忽然問我爸。
“如果我說，我一直都在考慮這件事呢？只不過，我覺得這一切沒有那么快，我可以等看到顯神成婚，可以看到他做了四規山的真人之后，再去黑城寺。畢竟，我沒有一點把握，并不覺得黑城寺能接納我，一去可能死。”我爸回答。
老龔戛然無聲。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了。
“現在，他們一定會接納我。”
我爸斬釘截鐵，一字一句：“五位老活佛的骨頭，阿貢的骨頭，做成的嘎巴拉，阿貢的頭。這不是敲門磚，已經鋪平了我走進黑城寺的路。”
“黑牢十年關押，數不盡的引誘，讓我心如磐石。”
“我，不會變，不會有阿貢的野心，不會有之前辛波的貪命。”
“我會一直盯著阿貢，若是不能將其斬除，就一直將他盯下去。”
我還想說什么。
可我還是不知道怎么說。
我爸說的好有道理，讓人無言以對。
更重要的是，他的堅韌，堅決，果斷，讓人無言以對，無法勸說。
“被追逐的上一任辛波呢？他雖然一分為三，但萬一他鉆進你身體里，再合一？你不是送上門去死？”老龔還能說，他所講的，又是一個隱患威脅！
“他，會鉆進來的，不過，不是我的身體。”
“是十三世禪仁的嘎巴拉。”
我爸手托起胸前的骨珠，也就是他口中的嘎巴拉。
我瞧見了那特殊的幾枚，傳來空寂感，還有吸扯力的骨珠。
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手段。
“嗐……”老龔無言了。
“顯神，你要跟著爸，現在你離開，不是一個好時機，阿貢還不知道我們到了這里，他暴跳如雷的時候，就是他疑神疑鬼的開始，我們反其道而行之，進了他的棚屋，剁了他的尸體喂禿鷲，他現在會覺得，我們還在山上，他會認為，我們正在憋其他的壞，和他斗。”我爸微瞇著眼，他扭頭看向我們來時的方向，才說：“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黑羅剎已經登門，請他來做客，頭，就是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