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棚戶區的居民此刻再看向蘇陽，猶如惡魔一樣，幾個年紀大的老頭，一面往后退去，一面跟幾個年輕人低語著。
“打電話報警沒有啊？”
“就讓他們這么拆下去？”
“這是第幾套房子了？”
“第三十套了？”
那幾個早早打了報警電話的年輕人，哭喪著臉。
“吳大爺，電話早就打了，警察就在棚戶區外面，他們進不來啊！”
“不知道哪來的大貨車，把路給堵了！”
“他們根本開車進不來。”
吳老頭罵了聲娘：“踏馬的，他們不知道下車過來啊！”
后面一個年輕人開口道：“進來了啊，但是咱們這前前后后的巷子口，全都被一群送快遞的給攔起來了，到處都是那紅色的快遞車，壓根擠不進來。”
“他們說已經跟上面匯報了，讓城管，交警和路政派人過來了，讓咱們再等等……”
吳老頭捏著褲腳，剛剛他也跟著動手了，再這么下去，眼看就到他們家了。
躲在后面的老郭頭，這會反倒是有些慶幸。
之前他們家院門被推了，不少人幸災樂禍，他今天就沒出頭，幸虧是沒出頭啊，不然這不當人的東西，蘇家的孽種，非得借題發揮，把他們家給推平了。
又是幾間房子，轟然倒塌。
原本打算躺在屋里的幾個老頭老太太，也都被抬了出來，壓在一旁。
每套拆掉的房子，蘇陽都讓楊瀚扔給他們兩份合同，一個是民事訴訟書，另一張，就是拆遷補償合同。
從鐵工胡同，到鐵北胡同，蘇陽一步一步走著，人群里，越來越多的人被揪了出來。
一家一戶，一間接著一間的房子。
跟在蘇陽身后的人越來越多，他一路朝前走去，聚集在他身前的，幾乎是整個棚戶區，所有的居民。
兩千多人站在這，黑壓壓的一片。
幾個老頭老太太，老淚縱橫。
“不能拆了，不能再拆了啊！”
“我們沒打算要搬走啊，真不能拆了啊！”
“快停手，停手……”
蘇陽充耳不聞，置之不理，他低聲下氣地談過，他給出了合理的解決辦法，可換來的是什么？
頭上的鮮血已經干涸，可他的怒火，卻沒有減少半分。
周祥在醫院生死未卜，松江建工的員工，被按在地上，打得昏迷不醒。
這群人大可以往后一躲，圖一個法不責眾。
若是從前，他可以有其他辦法，自然能幫周祥討回公道，可今天，他不想這么做。
他也總算明白，為什么鐵北棚戶區，整整十年，都沒有被拆掉。
換了幾批開發商，換了幾屆班子，始終讓這個窩棚，留在這塊地上。
甚至連原本從棚戶區中間穿過的火車道，都已經改建到了城外，這片棚戶區，還留在這！
既然沒人拆得掉！
那就讓他來拆！
跟在蘇陽身后的何榮發，壓低了聲音：“蘇總，快攔不住了，外面的消防，城管，路政，警察，堵了一大堆，咱們堵路的車，已經被拖走了！”
“你這邊大概還需要多久？”
蘇陽看著剩下的一大片棚戶區，咬緊牙關。
“再拖一拖……”
何榮發點了點頭，他朝著外面走去。
就在鐵北棚戶區外，一輛白色的SUV，停在路邊，江衛國有些郁悶的和江明峰通著電話。
“大哥，我早就到了，關鍵是車開不進去啊！”
“我剛剛想要翻墻進去，都被人給拽下來了！”
“你是不知道，這個蘇陽，他真是瘋了啊，這外面我一眼看過去，極兔快遞的員工和速速通物流的員工，得踏馬有好幾千人！”
“你知道好幾千人是什么概念嗎？”
“附近幾條路上，都是人啊，除了人，還有車，我真沒辦法了，你還得多久才能趕過來？”
江衛國一面說著，一面拿起旁邊的另一部手機，想要給蘇陽打電話。
可這電話倒是通了，但問題是蘇陽壓根不接電話。
他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電話那頭的江明峰，也是有些生氣：“路被封了，聯系交警隊，把車拖走！”
“幾千號人圍著，你們是干什么的？”
“馬上疏散交通，把他們勸走，都堵在這干什么，跟著蘇陽瞎胡鬧？”
“非得要把事情搞大了，讓大家都下不來臺？”
“我告訴你江衛國，今天這事要是鬧大了，你就別干了！”
說完，江明峰直接掛斷了電話。
江衛國猛地一拍大腿：“我踏馬找誰惹誰了，這個蘇陽啊，真是……”
他一個接一個電話打出去，越來越多的警力被調了過來。
但拖車壓根開不進來，人也都被堵在外面，整個城北區，以鐵北棚戶區為中心，幾乎亂成了一鍋粥。
交通堵塞，人員堆積，到處都是吵吵嚷嚷，亂碼七糟。
打了幾個電話，江衛國心下一橫，直接踩著旁邊的一輛快遞車，再次翻身進了棚戶區。
后面的幾名快遞員，看見他，想要拽住他，但卻跟不上江衛國的速度。
翻進了院里，江衛國緊接著一個助跑，又翻進了旁邊另一間院子里。
就這么跑了兩三個院子，他才順著胡同里一個小路，沖進了棚戶區。
他一路奔著拆遷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殘垣斷壁，磚頭里挖著的是洗衣機，冰箱，還有散落的衣服和被壓垮的倉房。
來不及多想，江衛國加快了腳步，終于，他看見了人群，一個猛子，朝著里面沖了過去。
“蘇陽呢，蘇陽在哪？”
江衛國喊了兩嗓子。
這群出來圍觀的棚戶區居民，一個個抱著肩膀，哪里知道他在喊什么。
前面幾個，倒是有聽見他再找蘇陽的，可這會，哪里還敢做聲。
江衛國罵了聲娘。
“人呢，蘇陽在哪呢？”
“松江建工的蘇陽，人在哪呢？”
一個老太太拽了拽他：“小伙子，別可喊了，一會你把人家喊毛了，下一個就先拆你們家。”
江衛國有些哭笑不得：“大娘，我找蘇陽有事，他人在哪呢？”
老太太指著前面：“大概有個二百米吧，就在前面呢！”
江衛國道了一聲謝，可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時之間犯了難。
他退到一旁，看了一眼旁邊的高墻，再次后退幾步，緊接著腳下用力，雙手一撐，直接站了上去。
“蘇陽，冷靜，冷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