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阿姨一拍手，“那天不是發(fā)生了一起車禍么？車禍發(fā)生的時候，我正好從這里路過，卡車發(fā)生了側翻，載著的橘子撒得到處都是……我就撿了幾個。

　　“反正大家都在撿，都跟瘋了似的一窩蜂涌上去，撿到就算誰的。我就也跟著撿了……

　　“本來以為沒啥的，結果回去以后，就一直做噩夢，還老犯倒霉的事情。先是我家小孫子發(fā)燒，再是我女婿摔斷了腿，最后是我家老頭子被電信詐騙……

　　“我就在想，這橘子是不是不該撿啊？怎么說也是車禍現場、沾了死人晦氣的東西，撿回家去，就相當于把晦氣一起帶回了家，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女人一邊說著，女鬼的臉色越來越綠。

　　什么叫沾了死人晦氣？？

　　錢惠心驚膽戰(zhàn)地離女鬼遠了一些。

　　她怕等會這女鬼發(fā)狂，誤傷到了自己。

　　女人還在喋喋不休：“我也實在沒辦法了，只能來車禍發(fā)生的現場燒燒紙，去去晦氣。這個點正好是那天發(fā)生車禍的時間，應該比較有效吧……

　　“怎么樣，小姑娘？你要不要跟著一起燒燒看？話說，那天你撿了幾個橘子啊？……”

　　聽到這里，紀禾大概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

　　大概就是車禍發(fā)生的時候，卡車司機拉了一車橘子。

　　發(fā)生車禍了以后，橘子全部散落在地上。

　　圍觀的群眾見狀，全部一窩蜂地去拿。

　　人的劣根性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別人都拿了，我為什么不能拿？我多拿幾個能怎樣，反正總有人拿得比我多！不就是幾個橘子嗎，拿了也沒什么……

　　只有司機是最可憐的。

　　拉了一大車橘子準備去賣，結果攤上了車禍。

　　這一車橘子都被圍觀的群眾搶得七七八八，沒剩下幾個，約等于幾乎全部要他賠錢。

　　再加上車禍撞死了人，也要賠錢……

　　像這種拉了貨物要跑長途的司機，本來就賺得不是很多。

　　大多數干這行的人，都生活困苦。因為這行又累，賺得又少。

　　如果不是沒辦法，誰會干這行呢。

　　只是想拉個幾趟貨物賺點小錢，結果遇到這種事情，不僅血本無歸，還要賠一條人命的錢。

　　普通人哪里賠得起？？

　　絕望之下，卡車司機選擇了自殺。

　　但在自殺之前，他用最后的錢找了個風水師傅，請風水師傅設了一道陣法，不讓女鬼投胎轉世。

　　——是的，他把氣都撒在了女鬼身上。

　　他覺得要不是女鬼走路的時候玩手機，自己也不會犯下這場車禍。

　　至于這些撿走橘子的人呢……他們也別想好過。

　　人血饅頭好吃嗎？

　　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得付出代價。

　　……

　　錢惠在一旁越聽，臉色變得越厲害。

　　真想對著這燒紙的女人臉上狠狠地啐上一口。

　　嘔，你要是真被晦氣纏上了，也是活該！

　　趁著車禍去撿人家的橘子，去占不屬于自己的便宜，這和殺人有什么區(qū)別？

　　只不過沒有直接舉起屠刀罷了！！

　　紀禾也笑了笑，眼神有些冷漠。

　　“阿姨，這橘子你們不該撿的。”

　　“是啊是啊。”女人一迭聲地道，“要是早知道會沾染上晦氣，我才不撿這幾個橘子呢！可現在也沒辦法了……”

　　“是啊，是沒有辦法。”紀禾接話道，“你們撿的橘子是人家的血汗錢，活活把人家逼死了，人家怎么會甘心？”

　　女人聞言，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她想到車禍那天，她正在對面的小攤位上買菜。

　　突然聽到“砰”一聲巨響，再抬起頭的時候，只看到一輛卡車發(fā)生了側翻，一個可憐的女人被卷在車輪底部。車上的橘子撒得到處都是。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周圍的人就跟餓狼看到了食物一樣撲了上去。

　　紛紛搶著地上散落的橘子。

　　那個年輕的卡車司機，倉惶地從車上下來。

　　先是看了地上早就沒救的年輕女孩一眼，報了警。

　　然后張開雙手，擋在散落一地的橘子面前。

　　他絕望的語氣就像是在嘶吼，一雙眼睛赤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別撿了！別撿了……

　　“這是我花了最后的錢買來的橘子，本來準備拉去賣的……你們別撿了……”

　　沒有人聽他的。

　　眾人仍然跟瘋了一樣地涌上前去，爭先恐后地撿著地上的橘子。撿了幾個揣在兜里的還好，甚至還有人拿了個大麻袋。

　　畢竟，遇到便宜，誰會不占呢？

　　他們都只想著占便宜，沒有想到，這種“占便宜”是以踩著一個無辜的人的血為代價的。

　　年輕的卡車司機一開始還在試著制止眾人，到最后，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阻止了。

　　只能舉起收款碼，近乎祈求地道：“行行好，拿了橘子的人，多少給一點吧……這都是我拉了準備去賣的啊，這下，真的要賠光了……

　　“我還有一個女兒等著交學費，母親躺在病床上。我不能再賠了……”

　　只有幾個人聽了他的。

　　象征性地掃去了一點錢。

　　但大多數人都是裝作完全沒聽到的樣子。

　　別人都沒交錢，他們憑什么交？要是他們交了錢，不就顯得他們像冤大頭了嗎？

　　直到警察趕來，試圖驅散人群，他們還在費力地爭搶地上的橘子。

　　卡車司機跪坐在地上，雙眼空洞，喃喃地道：“完了，完了……”

　　…………

　　回憶到此，女人的心里有點不舒服。

　　卡車司機最后的目光十分凄涼，已經喪失了光彩。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做了自殺的打算，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必要活下去了吧……

　　但面對紀禾的話，女人仍然嘴硬：“我、我是不對，但是反正大家都撿了嘛……我看他們撿了，我也就跟著撿了……”

　　紀禾沒有再說什么。

　　錢惠跟在她旁邊，很小聲地道：“這個卡車司機是真的慘……

　　“但是他也不能把怒氣都遷怒到這個女鬼身上吧，他明明自己也超速了的。新聞上都說了的。”

　　錢惠說到這里，有些于心不忍地停住了。

　　卡車司機為什么會把車開得那么快？

　　這樣就能多跑幾趟，多掙幾趟的錢。

　　……唉。這場悲劇實在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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