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過后，吉安城外校場。

    一萬三千多農(nóng)兵，以鎮(zhèn)為單位，排隊上場進行操練。

    只選四千人！

    李邦華說挑選正兵三千，但趙瀚仔細思考之后，決定還是設置四千正兵。

    費映珙跟他麾下的匪寇，此時此刻也站在旁邊，看著那些農(nóng)兵一隊一隊上場。

    “這他娘的是農(nóng)兵？各省巡撫標兵也不過如此！”嚴九瞠目結(jié)舌。

    費映珙也是無比震撼，眼前這些農(nóng)兵，不僅隊列齊整，變陣時有條不紊，而且充滿了紀律性和蓬勃朝氣。

    費映珙手下的匪寇，個個都有武藝在身。如果與農(nóng)兵一對一，肯定是匪寇取得勝利。如果與農(nóng)兵十對十，匪寇怕要被殺得屁滾尿流。

    “這樣的士卒，竟有一萬三千多人？”田有年驚駭莫名。

    費如鶴解釋說：“眼前這幾隊，都是廬陵縣的老兵，自然精悍得很。吉水縣、安福縣的新兵，操練時日尚短，表現(xiàn)肯定要差得多。”

    田有年問道：“廬陵老兵有多少？”

    “六千左右。”費如鶴回答。

    “幾日一操？”田有年又問。

    費如鶴解釋說：“農(nóng)忙之時不操練，農(nóng)閑之時天天操練，就在各自村中練習，每村都有一個軍官。”

    大明官兵的操練習慣，基本是新兵征募之后，花一兩個月時間，嚴加操練熟悉號令和軍陣。此后就拉胯了，五日一操算精兵，十日一操屬正常，一月一操也還行，半年一操的都有！

    田有年惋惜道：“唉，如此精兵，竟有六千，可惜只能選一千出來。”

    “等擴軍之后就好了。”費如鶴也很心疼。

    這次征召全職正兵，不能只看士兵素質(zhì)，還要分地域來征募：廬陵一千，吉水一千，安福一千，袁州降兵一千（全弓兵）。

    安福縣的農(nóng)兵最后編練，加起來只訓練了兩三個月，跟普通鄉(xiāng)勇沒啥兩樣，但也必須征召一千出來。

    若只征召廬陵縣的精銳農(nóng)兵，一是容易形成軍中山頭，二是嚴重減少廬陵縣農(nóng)村的壯勞力。

    接下來，輪到吉水縣農(nóng)兵出場，果然拉胯了許多，但依舊能碾壓官府的鄉(xiāng)勇。

    直至安福縣農(nóng)兵出操，場面可謂慘不忍睹，列隊時還比較齊整，一旦變陣頓時狀況頻發(fā)。

    李邦華嘆息道：“只能矬子里面拔將軍了，此次出兵以廬陵老兵為主，以吉水士卒為輔，安福兵還是拿去守城吧。”

    最后選兵，以村為單位挑選，只挑部分表現(xiàn)最好的。

    在農(nóng)兵轉(zhuǎn)正兵的時候，農(nóng)兵軍官轉(zhuǎn)為正式軍職，軍餉按軍職進行提升。若有未選中的農(nóng)兵軍官，依舊保留其軍職，但這種軍職不是正式的。

    沒被選上的廬陵老兵很不爽，自認為比安福渣渣兵厲害百倍，趙瀚只能讓宣教官去安撫軍心。

    足足選了三天，四千正兵終于被選出來。

    軍旗略微有所改動，依舊是靛藍色的棉布，但旗面繡了“天下大同”四個字。

    費映珙和麾下匪寇，被打亂編入各部。

    若再加上趙瀚的親兵“奴兒軍”，以及軍法官、宣教官、水師官兵等等，正兵其實已經(jīng)超過5000人。

    三縣之地，養(yǎng)五千多正兵，軍費開支簡直爆炸！

    總是能抓大官的吳勇，因為前段立功了，此次升為“奴兒軍”隊長，手下管著三個十人隊。

    被迫作為向?qū)В瑤еw瀚奇襲袁州軍營的熊耀。因為他屬于弓兵這種技術(shù)兵種，而且本身也是軍官，此次被提升為哨官，手下管著九個十人隊。

    費映珙也是弓兵哨官，這貨練過射箭的，說是管著九個十人隊，算上底層軍官，其實是統(tǒng)兵一百。

    統(tǒng)兵一百，也算百人將了，費映珙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整編正兵完畢，沒選上的農(nóng)兵，留兩千精銳待命，其余全部回家。這些農(nóng)兵也要堅持操練，一旦遇到大規(guī)模官兵圍剿，趙瀚隨時可能暴兵上萬人！

    接下來半個月，全部正兵和兩千農(nóng)兵在校場操練，主要練習與弓兵的配合。

    四月底，誓師出征。

    先遣水師假扮商船，運送趙瀚的親兵前往新淦縣。

    前些日子舉族投效的劉氏，有個秀才叫劉同予，現(xiàn)在任職軍中文書。劉同予穿戴華貴假裝富商，張鐵牛、劉柱等人扮做家奴，竟只花了五錢銀子，就買通守城門卒進去。

    “殺！”

    張鐵牛從箱子里拿出斧頭，劉柱拿出鋼刀，在城門口一陣亂砍。

    就連秀才劉同予，都拔出文士劍廝殺。

    一共十多人而已，竟然就此占據(jù)城門，“商船”上埋伏的奴兒軍立即趕來增援。

    由于趙瀚鬧得太大，周邊諸縣的知縣，都似模似樣的募兵守城。

    全是樣子貨！

    否則的話，西邊那個掃地王，就不會只用兩個半月，迅速攻占三座縣城。

    這新淦縣的官兵同樣如此，剛開始還比較認真。可左等右等，等了趙瀚一年都不來，于是就慢慢放松警惕。只要給了銀子，他們連進城貨物都懶得檢查，導致張鐵牛等人攜帶兵器入城。

    瀕臨贛江的西門，被幾百奴兒軍占據(jù)之后，剩下的守城官兵，竟然選擇棄城而逃。

    知縣也在逃跑，還不忘帶上銀子，這貨倒是跑得快，從此消失無蹤。

    趙瀚帶著大軍坐船而來，沒有在新淦縣停頓，而是繼續(xù)北上前往樟樹鎮(zhèn)。

    當然，不免唏噓一番，因為新淦縣有歷史人物啊，岳飛、韓世忠都曾在此練兵！

    從吉水縣到樟樹鎮(zhèn)，中間要經(jīng)過新淦、峽江兩縣。

    新淦縣城在贛江邊上，必須占領下來。峽江縣城不在江邊，趙瀚連管都懶得管，直接無視此縣的官兵。

    留下五百農(nóng)兵，駐守新淦縣城，主要維持治安，暫時不下鄉(xiāng)分田。

    眼見大批船只運載士卒而來，樟樹鎮(zhèn)的商賈紛紛逃竄，趙瀚立即帶人下船，在樟樹鎮(zhèn)對岸安營扎寨。

    卸下士兵和部分糧草，水師統(tǒng)領古劍山，又率船隊返回吉安，把后續(xù)的糧草給運過來。沒辦法，船只太少了，得分幾趟運輸。

    此次作戰(zhàn)計劃如下，分為三個步驟：

    第一，拿下新淦縣城，以五百農(nóng)兵駐守，保證水道暢通。

    第二，占領樟樹鎮(zhèn)，趙瀚親率兩千五百士兵坐鎮(zhèn)，以應對北邊可能出現(xiàn)的大量官兵。

    第三，費如鶴率領剩余部隊，坐船沿袁河西進，拿下新喻、分宜兩縣。

    ……

    臨江府城（豐城市）。

    臨江知府叫何天衢，正經(jīng)的進士出身，他最近心情很煩躁。

    一是南邊有廬陵巨寇趙言，何天衢必須募兵防御，等著巡撫大軍一起南下征討。

    二是何天衢的老家在廬州，而且是府城之外的小鎮(zhèn)。前幾天傳來消息，廬州被張獻忠反復肆虐，他的族人也不知有沒有逃出。就算族人能逃出，他家的錢糧也肯定被搶光！

    簡直倒霉透頂，何天衢欲哭無淚啊。

    “府尊，府尊，不好了，樟樹鎮(zhèn)被趙賊占了！”

    “什么？”

    何天衢頓時如遭雷劈，樟樹鎮(zhèn)距離臨江府城，也就一百里而已，坐船更是半天就能到。

    師爺見知府有些懵逼，連忙建言道：“府尊，請速速下令。第一，讓士卒立即守城警戒，多多搜集滾木、落石、菜油、金汁等物；第二，立即派人前往南昌，向三司和巡撫報告賊情；第三，立即派探子南下，打探那趙賊的虛實動向。”

    “對對對，就依師爺所言。”何天衢稍微回過神來。

    又過半日，何天衢再次收到敵情，趙賊在樟樹鎮(zhèn)修建營寨，暫時沒有北上攻打府城的意思。

    這讓何天衢稍微松了口氣，召集府衙和縣衙官員繼續(xù)開會。

    商議來，商議去，也沒什么好法子，只能快快聚兵守城，然后等著巡撫帶兵過來增援。

    清江縣的士紳很有意思，知道趙瀚來了也不跑，反正趙賊不會搶劫錢糧。他們一邊留在家中，一邊出錢出人，幫著知府、知縣募集鄉(xiāng)勇。

    官兵打贏了，自然皆大歡喜。

    官兵打輸了，等著被分田而已，到時候再跑也不遲。

    數(shù)日之后，何天衢就募集鄉(xiāng)勇上千，加上他之前招募的士卒，兵力已經(jīng)增長到1800多人。

    ……

    南昌。

    王思任本來在鄱陽湖訓練水師，被巡撫李懋芳緊急召見。

    “撫帥，可是南邊的趙賊有異動？”王思任問道。

    李懋芳解釋說：“臨江知府送來急報，趙賊屯兵樟樹鎮(zhèn)，意圖攻打臨江城。”

    王思任攤開地圖，很快搖頭說：“趙賊的目標，恐怕并非臨江府，而是西邊的新喻、分宜兩縣，趙賊看上了那里的鐵礦和冶鐵廠。否則的話，就不會屯兵樟樹鎮(zhèn)，而是火速奇襲臨江府城。”

    “咱們要不要出兵？”李懋芳問道。

    王思任嘆息道：“反賊都打到臨江府城百里外了，官兵哪還能坐視不管？樟樹鎮(zhèn)必須奪回來！”

    大明全國有三十三個課稅重鎮(zhèn)，臨江府城外加樟樹鎮(zhèn)，合起來占其中一個。

    樟樹鎮(zhèn)若被反賊一直霸占，哪天抽冷子把臨江府也打下來，廬陵趙賊豈不是要上天？

    “唉，過年期間就不該北上。”李懋芳腸子都悔青了。

    他們帶著大量水軍，率領五千步卒，眼巴巴跑去救鳳陽。結(jié)果稀里糊涂一戰(zhàn)，苦心訓練的步戰(zhàn)精銳，被張獻忠打得只剩一千多人。

    雖然已經(jīng)重新募兵，又有了五千步卒，但這種新兵有毛用啊！

    王思任仔細思索道：“先出征前往臨江府，待探知更多賊軍虛實，再決定怎么打仗。我們有水師，可進可退，莫要輕易與反賊步戰(zhàn)。”

    “只能如此了。”李懋芳說道。

    （回復一下，有書友說圈地運動、農(nóng)業(yè)革命之類的。英國的農(nóng)業(yè)革命，在運用大機器生產(chǎn)前，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第一，把農(nóng)民趕走，地主圈地，再雇傭農(nóng)民耕種，就是明代晚期的大地主和佃戶制度。第二，精耕細作，經(jīng)過上百年的農(nóng)業(yè)革命，英國畝產(chǎn)終于達到明代南方的畝產(chǎn)水平。討論起來有意思嗎？請不要忽略英國和大明的人口差別，大明像英國那樣玩，農(nóng)民起義早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