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它是九天斬神訣第一柄劍，它是熔巖世界的根基，它是當年可以跟神界之主談條件的炎君的佩劍。
后續赤霄的凝形，總會伴隨著不一般的變化。
而這一次，顯然也不例外。
林辰感覺，那封印于九天斬神訣之中的熔巖世界，都要沖出來一般！
林辰輕哼一聲，當下更進一步的增強外圍的力量隔斷，以免這里的氣息泄露出去，死命面具雖然已經能夠隔絕氣息，但保險起見，總是沒有壞處的。
而隨著赤星的力量急速涌入赤霄，連那滅世之炎，都成為了赤霄的食糧，赤霄這十六次凝形，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
林辰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赤霄的力量在不斷推進，連帶著九天斬神訣的力量，在開始進一步的解放。
自然，熔巖世界也在外擴，那封印女神的封印，也進一步的解除。
熔巖世界之中，神鏈在嘩啦啦的響動著，不斷舞動繃直。
但這并非女神做了什么，她此刻其實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封印進一步解開之后，她的存在本身，正在給封印施加更大的壓力。
對神約進行著沖擊！
這就是女神的恐怖之處，她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這封印該封不住她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被摧毀。
到那時候，即便女神自愿不出，也沒有意義，她的力量終究會不受控制的外放。
而那個時候，便是人間走向終結的時候。
林辰看著赤霄的力量不斷的拔升，他感受著赤霄的變化，體內九天斬神訣瘋狂的運轉著，林辰想要更進一步的，窺探這柄劍的力量，去尋找這功法的更深層次的秘密。
至于女神，林辰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顧忌她的存在。
女神就在那里，她的存在，不會因為林辰在意或者不在意而有所改變，林辰所需要做的，僅僅只是強大己身而已。
至于別的，不必多想。
逐漸的，林辰的心神開始沉入功法之中，仿佛他置身于赤霄內，睜眼所見，成了無窮無盡的巖漿！
這是巖漿的世界。
這是……地心鬼國那熔巖深淵之中嗎？
林辰之前就已經知道，九天斬神訣內的熔巖世界，便是來自那熔巖深淵之底，是生生從其中截取出來的部分。
只不過至今為止，林辰也不明白為什么要特意這樣做。
而此刻，林辰仿佛置身那片熔巖深淵之中，仿佛來到了深淵之底，來到了這在地心鬼國也屬于最最底層的地方。
地心鬼國的大地之下，也在沒有比這里更深的位置了。
“這是……”林辰神色微變，他置身于此，無盡熔巖充斥著整個視野，周圍所見的皆是火紅一片，但在這盡數火浪的世界中，林辰卻依稀看到了一道身影。
有人在此地嗎？
林辰心頭一動，隨即悄然靠了過去。
在林辰看來，這應該是赤霄之中記載的一些歲月片段，是過去曾經發生的畫面，應該影響不到他。
不過天地之間諸多偉力，神秘莫測，哪有什么事情是能夠定論的。
還是要小心為上。
靠近幾分，那道人影越發的清晰了，是一道修長的身形，恍惚間，林辰似乎看到了一位身姿挺拔、淵渟岳峙的偉岸身影，只身便可撐起蒼空一般！
只是一晃眼，林辰卻見那人身形有些佝僂，腰也并沒有挺直，而是彎了。
看上去，就像是壯士到了暮年，夕陽西下之景。
林辰皺了皺眉，心中有著許多想法，接著他繼續靠近，那道身影也終于是徹底清晰，林辰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的老態與疲態。
這是一個瘦弱的男子，身上皮膚都是干枯了，頭發花白，宛如秋日的野草，沒有一絲的光澤。
這樣一個人，似乎隨風便會倒下，隨時都會死去。
林辰深吸一口氣，來到了此人面前，隨即恭敬行禮，“前輩可是炎君？”
雖然無法確定，但林辰覺得，此人大概率就是炎君。
畢竟這是赤霄之中留下的畫面，能夠做到這種事的，大概率就是炎君吧。
只是林辰不知道這畫面只是一段記憶，還是炎君留下的一道念！
總之，先行禮再說，畢竟炎君這樣的存在，值得敬佩，不論實力還是才情，都足以傲視紀元！
只是林辰行禮，老者卻并沒有什么反應，林辰看到他眼中的空洞，并無光澤流轉。
只是一道昔日的記憶嗎？
并非一道念！
林辰嘆了口氣，他其實很想跟炎君交談。
這位主導了九天斬神訣的無上天驕，從他口中，林辰應該能夠知曉一切秘密。
不過，或許也因為這一點，所以他才無法留下任何一念，無法告知后世之人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以及，他究竟與神界之主達成了怎樣的約定。
林辰微微嘆了口氣，不過他卻也知道，赤霄里面不會無緣無故留下這樣的畫面，這絕不是簡單的為了紀念而已。
但這位老者不做反應，那么林辰也只有等待。
這個熔巖的世界中，巖漿翻滾著，火浪滔天，是火系力量最為極致的體現，即便是烈陽大日，都無法與之相比。
宛如煉獄一般。
林辰耐心的等待著。
果然，沒有過去多久，周圍的熔巖開始有了變化。
林辰突然意識到，老者似乎是在不斷往前的，是在無盡巖漿之中，開辟出一條路。
這里已經是熔巖深淵的最底部，是地心鬼國的地底最深處。
他竟然還在往深處去。
他到底想去什么地方？
“地上人間，神界凌駕諸天之上，所謂天之上，便是神界。”
“那么這地下人間，這大地之下，承載整個地下人間的地之下，會不會也有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是那個鬼界？”林辰心中震嘆道。
雖說，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切實的證據，證明鬼界的存在。
這跟神界這實打實存在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林辰心中來了精神，他便跟隨著這老者，去一探究竟好了。
很快，林辰看到前方有了變化。
熔巖逐漸開始消失了。
而林辰明顯的看到，這老者的身形更為佝僂了幾分，他身體單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即便相隔無盡歲月，林辰也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所承受的恐怖壓力。
即便是換做他，也不一定能夠承受。
林辰都不明白究竟是何等毅力，才能夠支撐著他繼續往前！
而前方，巖漿退去之后，是一片漆黑的巖層，老者抵達巖層，他抬步，將手撐在巖壁上，蹣跚著往前。
巖層之中，有著一道裂縫，似乎是天然成型的，如同洞窟，通往更深處。
林辰突然想起了過去所見道的那些畫面，看到了熔巖深淵之地，那一道道人影。
那些人影，該不會就是從這裂縫之中爬出來的吧！
不確定。
林辰當下緊隨其后，跟著那老者往前。
過去這老者也不知用了多少時間，才能夠堅持著走到這裂縫的盡頭，他是流干了血淚才能夠完成這一步的。
不過現在林辰以旁觀者的身份去看，這些畫面顯然加速了，不多時，林辰便已經跟著老者來到了裂縫的最深處。
林辰瞳孔猛地一縮。
在這里，他看到了此身從未見過的景象。
枯骨。
無盡的枯骨！
而他不會看錯，因為這些枯骨并不屬于人間生靈。
這是天神的骨！
即便是林辰，此刻也是忍不住臉色蒼白了幾分，這一望無際的骸骨，就像是當初剛進入白骨界時看到的景象。
但那白骨界里頭的，不過是區區白骨妖。
而這里的，卻是無窮無盡的天神尸骨！
這太過震撼人心了，也太過恐怖。
林辰現在的實力，雖然已經超越了大部分的天神，但他可從來不會小看天神，他非常清楚，天神是的的確確生下來就凌駕任何種族的一個種族。
他們天生強大！
如此恐怖的一個族群，怎么會死傷如此之多，這漫無邊際的骸骨世界，林辰一時之間都數不清究竟埋葬了多少天神！
一億？
或者更多？
已經無法想象過去究竟發生了何等慘烈的大戰，竟然會造成如此恐怖的死傷。
“天神也曾經面對過需要如此付出如此代價才能夠戰勝的對手嗎？”林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中則是驚嘆。
但他還是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可以將天神逼到這個地步。
林辰此刻忍不住回望過來的路，恐怕若非老者流干了血淚，即便是此刻的他重新踏足地心鬼國，來到熔巖世界之中，也無法踏足此地。
老者，一定就是炎君了吧。
畢竟林辰此刻已經確定，人間沒有人可以踏足此地，若非在那次談判中，炎君從神界之主那里得到了某種權柄，那么即便是他流干了血，也無法來到此地！
炎君站在這無盡尸山之前，似乎也有了微微的愣神，隨即，他艱難抬步，踏著天神的尸骨往前。
這里的戰斗已經不知道發生在多少個紀元之前，歲月腐蝕了一切，即便是天神的骨，也難以保存，在歲月之中化為了腐朽。
腳步踏上去，骨骼都在碎裂，化作了粉末。
看來這世上的確沒有什么存在可以戰勝時間，即便是天神，活得再如何久，也終有一日會在時光之中枯寂。
如此想來，天神也并非無所不能。
他們也有需要遵循的規則！
跟著炎君踏著天神尸骨前往，真正走入這片死者的世界，林辰越發的心頭震撼。
遠遠的。
他看到了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坑，這個坑黑洞洞的，站在邊緣根本看不透底下有什么，也不知過去填了多少尸骨進去，但卻翻不起半點水花。
“無底洞嗎？”林辰皺了皺眉。
地上人間的無底洞通往地心鬼國，這倒好，在地心鬼國的地底最深處，竟然還有無底洞。
這又是通往何處？
又該有多深？
林辰有些無語的搖搖頭，他倒是很想探索，但這里只是炎君的部分記憶，他也做不了什么。
不過隨著林辰嘗試著升空，嘗試著將這片慘烈的大戰遺址盡收眼底，他卻是再度瞳孔狠狠收縮，而這一次，他靈魂都開始激蕩！
他看到，像這樣巨大的無底洞還有好幾個。
而無底洞之間的排布，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緊接著，林辰便是急速飛行，在這炎君所記憶的畫面中，尋找到所有的無底洞。
“二十七個。”
“而且位置的排布，與劍二十七，與三九圖刻，都是一致的！”
林辰此刻心神巨震，是怎樣都難以冷靜下來。
這當然不可能是一種巧合。
這二十七個無底洞的成型，必然是有著極深層次的理由。
“三九圖刻，會跟這個有關系嗎，那劍二十七又是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林辰心中難以平靜。
冥冥中，這些東西都必然是有著聯系的。
此地是天神過去曾經鏖戰的戰場，那么這些無底洞，是天神留下的嗎？
林辰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不太對。
“三九圖刻，劍二十七，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神的手筆，我在天外神土施展劍二十七的奧義，天神可是看著的，甚至還有毀滅神殿的神使，那蕭子安，也是來歷神秘，他也見到了劍二十七。”
“但他們的反應都較為平淡，似乎只是將這一式劍招當做極為強大的力量，卻不明白其中有著更深的含義。”
林辰心中暗道。
他一開始判斷，炎君能夠來到這里，倚仗的是神界之主賜予的權柄，是他在那次談判之中爭取過來的。
但此刻想來，或許這并非真實。
炎君來到這里需要某種極高的權柄，這一點應該沒有錯，林辰相信自己的判斷，但這權柄或許并非源自那位神界之主。
而是，別的什么存在。
但若是如此，這件事反而變得更為恐怖，什么樣的存在可以具備與神界之主類似的權柄？
“女神？”
“亦或者，鬼界……”
林辰搖搖頭，此刻也沒有人可以回答他。
他只能跟著炎君的記憶往前。
炎君艱難的來到了這無盡尸骨的中心，在這里，死去的天神即便是相隔無盡歲月，竟也給人一種恐怖之感。
明明這些尸骨已經腐朽，如同廢土一般，甚至還隔著記憶。
但那種威勢，還是傳遞了過來。
“神君嗎？”林辰暗道。
此地死去的，乃是神君層次的存在，否則，絕不會讓林辰有這樣的感覺。
這里究竟死了幾個神君？
林辰都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此刻所見的恐怖畫面了。
不過想到為了堵住嬴絕心斬開的神幕，女神能夠隨手用一位無上神君去糊墻，或許在這一戰之中，神君不算太過不可戰勝吧。
畢竟這可是死去了無盡天神的一戰。
“炎君到底在找什么？”林辰疑惑。
此刻的炎君，應該已經從熔巖深淵之底截取了那熔巖世界，女神的封印地已經準備好，那么他來到這個不可思議的地方，為的，是什么？
“九劍的基礎？”林辰眸光一閃。
九天斬神訣，分成兩個部分。
一個是用來限制女神的神約，那并非炎君的手筆，而是神界之主施加在女神身上的束縛，按照女神的說法，她是自愿受限的。
而另外一部分，便是九天斬神訣這套體系。
也便是熔巖世界以及九劍。
九天斬神訣的構思，這個體系，是炎君摸索而出，也是他能夠與神界之主談判的資本，因為這套體系真的有能力殺死女神！
但炎君因何能夠創造出九天斬神訣，卻是一個謎，這固然是炎君驚才絕艷到無以復加，但應該也有著別的因素存在。
畢竟就林辰現在所了解的，神界曾經出現九把刀，便與九劍有著相似的布局。
但九劍顯然更為成熟，已經是完成的體系，而那九把刀，只是摸索之中。
炎君應該是對其有著借鑒的。
“嗯，他在翻找尸骨”，林辰驚訝。
這尸骨一碰就碎，不管昔日如何威能滔天，不可一世，現在也不過是一堆骨，再無任何力量波動。
炎君在這種地方，又能夠尋到什么？
但炎君顯然不這樣想，他在艱難的挖著，一塊骨一塊骨的往外搬，林辰默默看著，心中充滿了敬佩。
炎君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只想完成他的布局！
終于，炎君挖到他想要的。
“這具骨，竟然沒有腐朽！”林辰驚訝。
炎君挖出的骨坑中，一具骸骨靜靜的躺著，他也早已死去了，身上已經沒有絲毫的力量波動。
唯一與別的骨不同的是，他的骨頭表面，竟然有著淡淡的紋！
“禁忌道紋！”林辰仔細看去，隨即瞳孔再度一縮！
竟然是禁忌道紋！
林辰接觸到禁忌道紋，是因為在天外神土尋到的木神刀，在墨師他們的輔助之下，林辰拓印了其上禁忌道紋，與圣羽相結合。
事實證明，兩者是契合的。
所以當時林辰才會判斷，炎君的九劍是借鑒了那九把刀，只不過炎君要更為驚才絕艷，真正將九劍的布置完成了。
可難道說，其實雙方都是借鑒的別人，并且都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只不過炎君走得更遠！
而借鑒的源頭，就在于此，這位已經戰死的天神！
林辰看到，炎君將這尸骨挖出之后，便盤坐在其身前，默默的印刻著其上的禁忌道紋，林辰此刻已經可以肯定，九劍的布局就是從這尸骨之上演變而來。
炎君在印刻著，印刻的同時，他就已經理解了這禁忌道紋的力量。
他當真是驚才絕艷，古來罕有。
不多時，他就將禁忌道紋印刻完畢。
隨即，林辰便看到禁忌道紋在他手中開始緩緩變化，這是，在加入他自己的理解？
也太過天才了！
林辰一時之間，都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炎君的大才！
很快，林辰看到炎君對禁忌道紋的改造已經完成，并且看到了九柄劍的虛影浮現，分布在禁忌道紋之間。
互相的位置，便是當下女神石臺之前的布局！
這些劍，除開赤霄之外，其余的只不過是劍影而已，目前還只是炎君模擬而出，是他的構思，需要等待后續不斷的填補。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直至神臨時代白書犧牲自己，才終于將九劍補齊，九天斬神訣那一刻開始，才真正成型。
看到這些，林辰愈發的明白先賢的偉大。
白書，也是英雄！
“嗯？”林辰隨即卻又是心頭一動。
只見炎君開始將禁忌道紋進行縮減，許多紋路都被他隱去了，最后剩下的部分，不及二分之一！
炎君竟然隱掉了一半的禁忌道紋！
“這，這就是九把刀的禁忌道紋！”林辰低呼一聲。
也就是說，炎君將九劍暴露在外的禁忌道紋，壓縮到了與那九把刀相同的層級！
林辰雖然不理解炎君這么做的目的。
但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一種讓林辰此刻心跳加速的可能！
九天斬神訣之中，或許隱藏著即便是女神以及神界之主，都未曾探明的力量！
這兩位興許也不了解九天斬神訣的全貌。
炎君把他們都騙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無法從腦海中祛除，雖然林辰也很清楚，這種可能性極低，但眼下炎君所做的手腳，卻讓他不斷往這方面去想。
而如果九天斬神訣之中真的有著女神以及神界之主都不知道的力量。
那么他們的判斷會不會也是錯的！
他和女神之間，或許不一定非要死一個！
此刻炎君已經完成了九天斬神訣的核心，但整體的功法還未完成構筑，他還需要投入極大的心力，去完善初始的功法。
他清楚他會死在這個過程中。
但，他并無畏懼！
“希望，能夠出現希望吧”，炎君長嘆一聲，他掙扎著站起來，他的腰更彎了，他早已站不直身體。
這還是第一次林辰聽到炎君的聲音，這聲音，是他留在赤霄之中的嗎？
他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付出，都只是想要在絕望之中尋到一絲希望。
他很清楚自己所處的紀元必定毀滅，他已經無法阻止他那一世的天地輪回，但起碼，他要為后世，為之后的紀元，尋得一線生機！
“前輩，我會全力以赴的”，林辰躬身行禮，一絲不茍。
炎君，值得他如此。
似乎聽到了林辰的回答，炎君枯槁一般的身體，微微站直了幾分。
這不可逆轉的輪回，無法對抗的絕望，壓彎了他的腰。
但他，相信后世一定有人可以站直了身體，去反抗這既定的一切！
隨即，畫面消失。
林辰意識重歸身體，而在他面前，赤霄十六次凝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