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孟大立道：“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我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了。你說她又做了一件事？是什么？我看看有沒有聽說過。”

    孟大立是秦春華的上級領(lǐng)導(dǎo)，平時工作中也有接觸，知道秦春華這個人很會玩噱頭，說話也愛賣關(guān)子，對下屬么，人家只好聽著，可對上司這么說，領(lǐng)導(dǎo)不一定有耐性。孟大立就擔(dān)心劉士森聽得煩了，所以才插話進(jìn)來，讓秦春華快點講。

    關(guān)于女老板蔡鳳妍的故事，確實是頗為傳奇，大家也聽得津津有味，有的人嘴里嚼著竹肚菌，有的將竹杯端在嘴邊，眼睛都瞧著秦春華這邊。秦春華長期在宣傳部的崗位上工作，喜歡講，平常開口便滔滔不絕，今天看到大家對蔡鳳妍的故事感興趣，不由地來勁了，不急不緩地說下去，該賣的關(guān)子一個都沒少。

    “蔡鳳妍啊，最近打算建一個大院子，叫做‘大愛院落’。”秦春華繼續(xù)往下說，“這個事情的背景是這樣，我們這次大地震中，有600多名孩子失去了父母，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我們政府曾經(jīng)試圖通過結(jié)對的辦法，幫助這些孤兒和想要接受孩子的家庭之間，牽線搭橋，促成領(lǐng)養(yǎng)。可這個事情并不成功，絕大部分孩子不愿意被收養(yǎng)。而且，實際上，一旦收養(yǎng)也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收養(yǎng)的人家到底怎么樣？他們是出于什么目的？收養(yǎng)之后，會不會對孩子歧視，甚至施加暴力？人性有善的一面，但很多人的人性也是經(jīng)不住考驗的。

    所以，政府在原則上，還是尊重這些孩子的個人意愿。但隨之而來，又是一個難題，這么大數(shù)量的孤兒，怎么辦？民政部門也傷透了腦筋。就在前不久的一次企業(yè)家參加的慈善會議上，蔡鳳妍聽到了這個情況，她似乎未加思索地說，她可以幫助解決這個問題。她要建一個‘大愛院落’，讓這些孩子都到‘大院’來生活，她將面向全國招聘大專以上、有愛心的人士來大院工作，帶著孩子們一起健康成長。但是，她有兩個要求，大家知道是什么嗎？”

    何新良道：“是不是要政府出錢？”蔡鳳妍的故事，讓盤山市委書記何新良也充滿了興趣，他是市委書記，一般情況下都是很淡定的。可蔡鳳妍這樣的商人，在社會上還是少之又少的。只不過，聽到這里，還不能確定蔡鳳妍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行善舉？還是賺大錢？

    對于商人來說，任何災(zāi)難又同時是發(fā)財?shù)臋C會。此時此刻，就是一個選擇的問題，有人選擇雪中送炭，有人選擇趁火打劫，前者讓人像天使、后者讓人像魔鬼。而蔡鳳妍到底會選擇什么？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是何新良心里的疑問，所以他就問了一句，蔡鳳妍是不是要讓政府出錢？

    要是她做這些事，是要政府掏錢，恐怕她的目的還是做生意。

    “沒錯，她的第一個條件，是要讓政府出錢。”秦春華說。眾人心里隨即還是一沉，可見蔡鳳妍還是為了政府的錢啊，何新良心里也不由地升起了些許的失望。然而，秦春華緊接著又說，“可她不僅是讓政府出錢，她自己也出錢。她的具體要求是，我希望在‘大愛院落’的建設(shè)和運營中，她出多少錢，政府也能配套多少錢！”

    這性質(zhì)又完全不一樣了。像這樣的“大愛院落”，要是只有私營企業(yè)運作，是不夠的，很多方面需要政府支持，她先投入、讓政府配套，就等于是把政府也拉進(jìn)來，那么以后為孩子做很多事情也可以讓政府幫忙，不讓政府當(dāng)甩手掌柜。這是一個高招！一個人做壞事，需要手段；一個人做好事，更需要“手段”。

    何新良的心情又松了一些，可見這位蔡鳳妍并非嫉妒她的人想得那樣，只是為了生意，為了她自己的利益！郝琪也忍不住問道：“秦部長，蔡老板提出的這個要求，市里答應(yīng)了嗎？”

    “答應(yīng)了，當(dāng)然答應(yīng)了。”秦春華笑著道，“市里、縣里正愁不知道該怎么妥善處理這樣大批的孤兒呢，這段時間，來自全國各地的捐款其實不少！市里、縣里手里還是有錢的，只是這些錢如何用在刀刃上是個大問題，一不小心可能就會進(jìn)入個人腰包了。可蔡鳳妍的提議，讓大家放心，她先投入，政府再配套，而且她要招的人，素質(zhì)較高，并進(jìn)行專業(yè)化管理，可以一定程度上解決孤兒們的后顧之憂。”

    眾人聽后也都點頭認(rèn)可，這么聽來，這個事情還是靠譜的。

    劉士森心道，初步聽來，這是個好典型啊。這次劉士森陪同蕭崢一起來蜀中，實際上為了幫助蕭崢把馬撼山弄回寧甘，可名義上也是為了挖掘救災(zāi)重建中的先進(jìn)典型。沒想到，無意間聽到了蔡鳳妍這個事情，或許是可以進(jìn)一步了解一番。劉士森問道：“這位蔡老板，今天在飯店嗎？要是在，可不可以讓她過來一下？”

    秦春華道：“我來前就問過了，本來讓她來敬一杯酒。可她說今天有事情在忙，不在飯店。具體在哪里她也沒細(xì)說，我也不好意思多問。后面，我再聯(lián)系一下，看看明后天，能不能讓她來拜見劉司長？”劉士森道：“她們私人老板，也很忙，反正有機會就見一下，沒時間也就不勉強。”秦春華道：“我了解了，劉司長。”

    蜀中省·委宣傳部的副部長羅大力補充了一句道：“秦部長，你盡量安排好。”秦春華馬上道：“是，羅部長。”

    關(guān)于蔡鳳妍的故事講完，人見不到，大家也就自顧吃飯。半個多小時之后，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又繼 ，又繼續(xù)上路，他們的目的地是川縣政府，只剩下不到一小時的路程了。

    在江中省鏡州市。這是肖靜宇正常上班的第二天，經(jīng)歷了昨天一天的常委會，新的人事已定，譚震也沒折騰出新的事情，來拖累肖靜宇。

    因為昨天肖靜宇在會上表現(xiàn)出了不急不緩、奉陪到底的架勢，譚震認(rèn)為，肖靜宇這個女人，是個事業(yè)狂，對家里的孩子不管不顧！也就不愿意多花時間來折騰肖靜宇了。有時候，在職場上，就得從一開始就表現(xiàn)出無所顧忌的樣子，當(dāng)你給人無牽無掛的感覺的時候，你也就沒什么落人把柄，別人也就不能把你當(dāng)軟柿子來捏了！

    所以，中午肖靜宇也得以順利回家給孩子喂奶。

    陪同肖靜宇回家的，不僅僅是李海燕，還有陶芳。李海燕和陶芳曾經(jīng)都是鎮(zhèn)上的干部，一起共事過。經(jīng)過這么多年，陶芳也成熟了不少。陶芳的提拔，跟蕭崢也大有關(guān)系，她也一直心存感激。她也看到，肖靜宇對自己人，也是關(guān)愛備至，李海燕自從到了肖靜宇的身邊之后，副科、正科、副處、轉(zhuǎn)重，不斷地進(jìn)步，如今已經(jīng)要到縣里擔(dān)任縣委副書記了，而陶芳如今還只是副科。平臺不一樣，進(jìn)步的速度和空間，就完全不在一個維度上了。搞不好，人家一年邁上的一步，你要邁十年，乃至一輩子。

    所以，昨天晚上秦可麗通知她的時候，她是又驚又喜。讓她想不到的是，后來暫時主持政府工作的常務(wù)副縣長管文偉、縣委書記金堅強都給她打了電話，對她提出要求，希望她能珍惜機會，努力服務(wù)好肖書記，力爭留在肖書記的身邊。他們還都對她說，不論是肖書記、蕭部長，都是念舊的人，特別關(guān)心下屬。陶芳自然也知道，一一答應(yīng)下來。

    一早上，陶芳五點便從縣里出發(fā)了，抵達(dá)市里的時候，才六點半不到。李海燕七點也到了，讓陶芳坐在自己對面的位置，將工作一項一項地交待陶芳，并把注意事項也對陶芳詳盡地說了，直到八點，兩人去接肖靜宇，這一天的工作就緊鑼密鼓的開始了。中午兩人又一起陪同肖靜宇回家。

    蕭援畢竟還小，根本耐不住這么長時間不吃奶，所以，十點左右，已經(jīng)喂過奶粉了，只是吃得不多。肖靜宇給小家伙喂奶的時候，小家伙吃得特別帶勁，肖靜宇心里既有感動又忍不住泛起愧疚。但家庭事業(yè)，從來就很難兼顧。

    蕭援吃飽后，就知足地睡著了，肖靜宇稍微休息了下，打算去上班，從閣樓上下來，聽到爺爺蕭易和公公蕭榮榮正在說一個事情。

    “九爪鼎震動，按照姚文昌的判斷啊，蜀中恐怕還會有地震。”蕭易說，“這說是余震。但恐怕不會小。你剛才說，蕭崢這次去蜀中了？”蕭榮榮道：“是啊，靜宇昨天跟我說的，蕭崢這次去蜀中辦事，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那邊了。”瞥見肖靜宇下來，就忙道：“靜宇啊，蕭家族內(nèi)的九爪鼎有震動，姚祭官判斷出來，可能蜀中還有地震，要是蕭崢在那邊，你趕緊讓他回吧！那地方有危險。”

    “又要有地震？”肖靜宇眉心不由皺起來，“可是，蕭崢這次過去是有重要任務(wù)啊。”

    “任務(wù)重要，但是性命更重要啊！”蕭榮榮是個豁得出去的人，但是遇上兒子的安危，他不免小心翼翼。肖靜宇想了想道：“我知道，我等會就給他打電話。”

    川縣。車子繼續(xù)上路，越是往山里走，行駛的速度也就越發(fā)緩慢了。有多處水泥路被震破，下面的沙石裸露出來，車子開過時發(fā)出嘴里咬老蠶豆般的咯嘣聲。

    這時候，蕭崢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自己的妻子肖靜宇。蕭崢忙接了起來，只聽肖靜宇說：“蕭崢……你……哪里？”聲音是能聽到，但卻不是很清晰，有點斷斷續(xù)續(xù)，顯然是信號不好。蕭崢道：“喂……靜宇……現(xiàn)在聽得到嗎？”肖靜宇回復(fù)：“不是很……楚……你在哪里？”

    “我們正在去川縣的路上，”蕭崢道，“我先掛斷，再給你打過去，可能信號會好一點。”

    蕭崢掛了電話，又打過去，肖靜宇接通，這一次聲音清晰了點，肖靜宇說：“蕭崢，爺爺說，九爪鼎有反應(yīng)，可能蜀中還會有地震，你在那邊要當(dāng)心，能不能暫時離開蜀中？”

    蕭崢聽說過九爪鼎，這是華夏傳統(tǒng)文化和科技的遺存，在蕭家族內(nèi)被認(rèn)為很準(zhǔn)。蕭崢說：“我知道了，我問問這邊的領(lǐng)導(dǎo)，這里的地震和氣象部門不知道是否預(yù)測到？這是大事，最好讓他們也要早做預(yù)防！靜宇，我會小心的。”

    蕭崢想到的不只是他自己，還有蜀中人的安全。

    忽然間，在三面山、一面水之間，一大簇的樓房屋舍顯露了出來，都不太高，而且有些房子已經(jīng)坍塌，只剩下了一半。

    “這就是川縣的縣城了！”秦春華介紹道，“本來，這個縣城有了一定的規(guī)模了，可地震之后成為一片廢墟，這近半年來，已經(jīng)盡一切力量修復(fù)不少，但跟地震之前的人氣相比，還是相差很大！”

    在蕭崢看來，這個縣城的上空似乎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東西，這不是霧霾天氣、也不是建設(shè)引起的煙塵，而是災(zāi)難過后，失去親人的傷痛、家園被毀的哀傷，交融在一起形成的一種氛圍。人是靈性的生物，情緒這個東西，不僅是在個人身上，還會影響周圍環(huán)境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