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學松最后是故意直接問蕭崢的，一方面，剛才陳青山?jīng)]有表態(tài)，反而說“先聽聽寶源縣怎么說”，另一方面自己畢竟是蕭崢的上司，再加上陳青山的態(tài)度也挺模糊，他諒蕭崢在這種場合也不敢公然反駁自己！

    “我的意見啊？”蕭崢緩緩抬起頭來，看看戴學松，然后看向了省·委書記姜魁剛，隨后道：“暫不開發(fā)，護住國寶。”

    八個字，看似平淡無奇，卻讓眾人都無比驚異。陳青山的嘴角，掠過一絲抑制不住的笑意，但很快隱藏。

    “蕭崢同志，你是沒聽懂剛才那么多領(lǐng)導的話，還是怎么回事啊？”陳青山忽然對蕭崢發(fā)難，“剛才那么多領(lǐng)導和專家，費了那么多口舌，不都是在表明一個意思嘛？寶礦山可以開發(fā)，也應(yīng)該開發(fā)，而且最好越早開發(fā)，對大家都有好處，大家都可以吃塊肉嘛……哦，不，不，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開發(fā)寶礦這個事情，是一件于公于私都有利的好事，當然，主要是于公。可你卻莫名其妙地說什么‘暫不開發(fā)、護住國寶’？要是沒有足夠的理由，我的意思，還是按照領(lǐng)導的意思來！”

    陳青山說的這些話，看似很不負責任。然而，蕭崢卻很清楚，陳青山的意思是要跟他唱雙簧。這段時間下來，蕭崢對陳青山的辦事方法，已經(jīng)有所了解，兩人之間很多事情也不需要明說，就已經(jīng)有默契了。況且，要是蕭崢一個人跳出來，省里的領(lǐng)導直接可以壓蕭崢，但是陳青山首先扮演了批評蕭崢的角色，省里山川白等人倒是不好立刻跳出來了。

    “我有足夠的理由！”蕭崢馬上回應(yīng)道，他要借此機會，把該說的話，在這個座談會上都說出來！

    “還有什么充足的理由？”山川白卻不想讓蕭崢繼續(xù)說下去，當即打斷道，“為地方的發(fā)展、百姓的脫貧，開采石膏礦是最好的選擇了！”

    “山省長，還是讓他把話說完吧。”省·委書記姜夔剛開口了，“看蕭崢同志，有什么充分的理由？”

    姜夔剛是這里的老大，他這么一說，山川白就沒有辦法了，只好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不說話了。姜夔剛就對蕭崢道：“蕭崢同志，你說吧。”

    蕭崢就道：“姜書記、各位領(lǐng)導，既然今天省里的會議，給我們基層干部談意見的機會，那我就匯報‘兩點理由一點建議’。”蕭崢到了寧甘之后，省·委書記出席的會議，他參加了絕不只一次了！所以，如今在這種場合，蕭崢也沒有什么懼色。況且，他蕭崢這個市委常委、組織部長，要是沒有姜夔剛書記的欣賞，能當?shù)蒙下铮考热活I(lǐng)導如此看重，他蕭崢自當毫無保留、奮不顧身！

    眾人都朝蕭崢看了過去，所有廳局長、省部級領(lǐng)導，都是萬分詫異，蕭崢這樣的副廳級干部，而且是外省來的干部，何以有如此膽量敢頂撞副省級的山川白呢？！他是腦子有問題，還是不想混了？

    然而，蕭崢并不在意他們想些什么，說道：“我之所以建議‘暫不開發(fā)、護住國寶’，主要的兩點理由：一是，寶礦之下，很有可能不是‘石膏礦’或者說不僅僅是‘石膏礦’。寶礦之下，極有可能是更為稀有的‘鏘’礦……”

    “你在說什么？”省地質(zhì)局局長余自方忍不住，立刻打斷了蕭崢，“蕭書記，寶礦之下，是什么礦，可不是你隨口說說的。我們省地質(zhì)局的專家、華京地礦部的專家，可都是去勘探過，又將礦石提取樣本檢測過的，寶礦下是‘石膏礦’的論斷，是根據(jù)檢測情況得出的科學結(jié)果！你雖然是縣委書記，但在這種地質(zhì)勘探的專業(yè)科學上，不是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

    蕭崢說寶礦之下，不僅僅是石膏礦，更有可能是“鏘”礦，這等于是在否定省地質(zhì)局和華京地礦部所有專家和領(lǐng)導的判斷，說明他們探礦發(fā)生了實質(zhì)性的錯誤，他這個局長是要承擔責任的。這種情況下，余自方怎么可能不跳出來呢？！

    “沒錯，余局長，在這種事情上，確實不是我說是什么就是什么！”蕭崢道，“但是，我也擔心啊，你們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啊！”

    余自方眉頭皺起：“你這是什么意思？”

    蕭崢鎮(zhèn)定地道：“我的意思，就包含在我要說的第二點理由里了！那就是，我懷疑，有關(guān)專家在勘探寶礦山礦產(chǎn)的時候，故意隱瞞了地下藏有的稀有‘鏘’礦！我為什么這么說？因為我們邀請李春江專家到寶礦勘探的時候，李春江教授，其實已經(jīng)來過一次寶礦山。還有我們?nèi)ソ永畲航淌冢窃跈C場接的，可李春江教授事實上那幾天早就在銀州了，卻對我們?nèi)绱俗餍悖晕以谶@里明確表達一個意思，李春江教授，我不相信！”

    在這樣高規(guī)格的會議上，既然要開炮、既然要發(fā)飆，蕭崢就沒打算留余地！只有自己沖得足夠遠，給陳青山等人留下的空間才能足夠 能足夠大！

    山川白再也聽不下去了，轉(zhuǎn)向省長龔庸：“龔省長，你看，這蕭崢太過分了，這么對待我們的專家！”省長龔庸也對蕭崢道：“蕭崢同志，你不管怎樣也是西海頭市的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對華京來的專家這么說話，也是太不妥當了吧？！我希望你其他的話，就先不要說了。”

    蕭崢卻道：“我還有最后一條建議。請龔省長給我最后一個機會。”這個時候，李春江氣呼呼地從位置上站起來：“寧甘的各位領(lǐng)導，我不管怎么樣都是地礦部的專家教授，一片熱心想為寧甘的礦產(chǎn)勘探、脫貧致富做點事情，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遭到如此待遇！竟然還遭到有人跟蹤，這是我無法忍受的。要是這位蕭書記，繼續(xù)在會場待下去，那我只好就此告辭了！”

    蕭崢立刻道：“跟蹤的事情，應(yīng)該無從說起。只不過，李春江教授之前在寶源和銀州活動的時候，正巧被我認識的人碰上。比如這張照片，是寶礦村上的村民拍到的。”蕭崢拿出了手機，打開了照片功能，解釋道：“這位村民正好是曾經(jīng)給李春江教授他們上寶礦山帶過路。還有這張照片，是李春江教授入住的酒店有人拍的。”蕭崢又翻到了李春江等人在月榕酒店的照片，“那天我們縣里負責礦產(chǎn)的一位同志，正好也在月榕酒店，他見到李教授很是激動，但是李教授跟領(lǐng)導在一起，他不敢打擾，只是拍了一張照片。可當初我跟李春江教授聯(lián)系的時候，李教授卻說他還在華京，還讓我們?nèi)C場接他。”

    蕭崢說的，也是有實有虛。關(guān)于村民拍照的事情是實的，可說縣里一位同志在月榕酒店拍的照片，卻是虛的，他可不能將魏熙珊的酒店有嚴密監(jiān)控的事情，對這些人坦白！否則肯定會給魏熙珊帶來麻煩！

    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可不能只用一種最實誠的辦法，否則只會把自己和朋友害死而已！

    蕭崢兩張照片一拿出來，就充分說明了李春江就算不是有意欺騙，也對人不夠真誠。所以，這也為蕭崢說不信任李春江提供了依據(jù)。

    李春江臉上無光，站起身來：“很不好意思，既然有人不信任我，我只好告辭！”地礦部領(lǐng)導程躍兵說道：“李教授，你再等一等。要是咱們就這么走了，就等于是承認我們錯了！可事實上，是這樣嗎？完全不是啊！李教授，你是地礦部的專家，你前期在寧甘活動，也是咱們地礦部派出的，這有必要告訴一個縣里的領(lǐng)導嗎？當然沒有必要。李春江教授的活動，完全是保密的，這也是我對李春江教授的要求。所以，請寧甘的同志，不要給李春江教授扣上不誠信的帽子！這一點我必須說明！”

    李春江一聽地礦部領(lǐng)導程躍兵為自己開脫，頓時便鎮(zhèn)靜下來，也不覺得臉上無關(guān)了，又坐了下來，道：“事實，就是剛才程部長說的，我是按照部領(lǐng)導的要求，對自己的活動予以保密。所以，前期我在寶礦村的活動，自然不能對這位蕭書記說實話了，但這完全是因為工作需要！后來，這位蕭崢書記又找華京的人脈，讓人找到了部領(lǐng)導，又叫我去寶礦山勘探礦產(chǎn)。這是兩個不同的任務(wù)，我出于幫助寶源縣，就又去了，也勘探了，兩次勘探的結(jié)果是一致的！那就是寶礦山下就是石膏礦！可沒想到，我對部領(lǐng)導負責的保密行為，還是被我們基層的領(lǐng)導，當成是不誠信、當成是騙人了！”

    李春江還裝出了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看上去完全跟真的一樣。蕭崢知道，今天絕對是碰上一個高手了！

    山川白不失時機地沖蕭崢道：“蕭崢同志，你現(xiàn)在聽明白了吧？現(xiàn)在該理解李春江教授的苦衷了吧？”眾人也都看向了蕭崢，都不知道蕭崢會如何回答！在座的人當中，自然也有人覺得程躍兵和李春江所言并非就是真的，可至少他們能自圓其說。

    “我也相信，寶礦下是稀有的‘鏘’礦！”不等蕭崢回答，陳青山忽然發(fā)聲道，“原因是，之前，蕭崢同志就向我匯報過，有一次，礦產(chǎn)界的云起教授，來寶礦勘察過，就曾斷言寶礦下有一種叫做‘鏘’的礦物，是屬于國家戰(zhàn)略礦物。但是這種礦物不能單獨使用，還要尋找一種叫做‘鏗’的礦物，才能配合綜合利用，為國家未來航天、預(yù)防戰(zhàn)爭作出突破性的貢獻。也正因為如此，云起教授才南下去尋找‘鏗’。可李春江教授卻只說寶礦山下是石膏礦，只字不提‘鏘’礦的存在，這就讓人不解了。如果不是李教授故意隱瞞，那就是李教授能力所限。眾所周知，在探礦的成就上，李春江教授雖然也算頂級，但是真實水平和云起教授，相差可不止一點點！”

    聽到這話，李春江的眼角劇烈**，差點背過氣去。

    可陳青山還沒完：“剛才蕭崢同志只說了‘兩個理由’，可他的‘一個建議’還沒說。我就幫助補充說吧。我們寧甘的礦產(chǎn)資源開發(fā)中存在巨大的**問題！這次，有人就是想要指鹿為馬，將寶礦下的‘鏘’礦，說成簡單的石膏礦，從而從中謀取富可敵國的巨大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