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

　　官道之上。

　　秦羽一行人策馬向南。

　　不過為了照顧蘇伏，行進的速度倒也不算快。

　　蕭南跟在秦羽身旁，問道：“姐夫，這么冷的天，我們扎營不現實，客棧又住不下，要不要提前跟沿途府衙打個招呼？讓他們提前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

　　秦羽還沒說話。

　　蘇伏倒是率先開口，“還是不要的好，我們這么多人，單單是人吃馬喂就要花不少錢，各地府衙本來就不寬裕，若是被人借著由頭對百姓橫征暴斂，那就不好了。”

　　蕭南一愣，隨即點頭，“蘇老言之有理，看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我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蘇伏的一番話，令蕭南猶如醍醐灌頂。

　　事兒雖不大，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是不小。

　　蕭南也有些激動，這也是他喜歡跟秦羽出來走的原因，事無大小，處處藏有為君之道。

　　秦羽淡然一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殿下這一路上有你學的。”

　　蕭南重重點頭，“好，我一定多看多聽多學。”

　　對于蕭南的態度。

　　秦羽和蘇伏還是非常滿意的，謙虛好學，知錯能改，這就已極為不易了。

　　緊接著。

　　蕭南問道：“姐夫，那我們住哪里？”

　　秦羽淡淡道：“舅舅早就給我們安排好了，一路上會有大商賈接待我們，不愁沒有地方住。”

　　蘇伏看向秦羽，流露出贊許的目光，“看來不要叨擾府衙一事，秦小友也早有預見。”

　　“呵呵......”

　　秦羽謙虛一笑，“咱們自己能辦到的事兒，還是盡量不要麻煩別人的好，前面就是阜陽郡地界，咱們今晚在五十里外青山村休整。”

　　這一路上，秦羽也避免入城。

　　畢竟這一千多人走到哪里都顯眼，他們這身份，城中太守又不能視而不見。

　　而且秦羽還有任務。

　　......

　　夜，月明星稀。

　　阜陽郡。

　　青山村。

　　阜陽郡秦羽倒并不陌生，年前他就是帶領細雨樓，在阜陽郡趙家鎮，殺的那幾個月影樓天字號殺手。

　　青山村距離這里倒不算遠。

　　鎮前。

　　一名身著錦衣的花甲老者，早已等候多時。

　　見到秦羽幾人，男子急忙迎了上去，“草民柳辰見過太子殿下，駙馬爺，蘇神醫。”

　　柳辰，阜陽郡本地人，當地有名的商賈和地主，這整個村子都是他的佃戶。

　　他跟張志新是摯友，而且柳辰比一般地主有良心的多。

　　糧食分配，佃二官三主五是大魏地主之間，墨守成規的規矩。

　　但柳辰卻是大魏為數不多，給佃農四成糧食的地主。

　　所以他在阜陽郡，還有個柳大善人的稱號。

　　畢竟能如此對待佃農的地主，真的不多。

　　而且柳辰家業下的佃農村，基礎設施很完善，都有柳辰雇傭的郎中坐鎮，可以免費給佃農看病。

　　過年過節，他還會給佃戶發肉，雖然不多，但足以證明柳辰是個心善之人。

　　秦羽微微點頭，“柳老客氣了，今晚多有叨擾。”

　　柳辰忙擺了擺手，“這都是應該的，能接待您們這些大人物，是草民的榮幸。”

　　隨后在柳辰的安排下。

　　秦羽眾人住進了，青山村的幾座空院子中。

　　原本蘇伏對地主是非常反感的。

　　但柳辰此人，確實不是尋常那些魚肉鄉里，欺壓百姓的地主可以比擬的。

　　他對佃農十分照顧，也會為他們出頭，婚喪嫁娶都會給錢。

　　這一點確實令蘇伏折服。

　　而且這些百姓若是不在柳辰麾下當佃戶，也會被其他地主壓榨。

　　最關鍵的是，柳辰的土地不是兼并來的，而是買的土地，很多佃戶都是他接收的流民，然后定居下來的。

　　所以他非但沒有壓榨百姓，還救了不少災民。

　　每有大災，別人忙著兼并土地，拐賣災民。

　　他卻開棚施粥，人品沒得說。

　　不然秦羽也不會到這里來寄宿。

　　今日秦羽前來，其實還有其他目的。

　　魏皇和便宜爹給了他任務。

　　讓他沿途探一探各地地主，對土地改革的態度。

　　......

　　府宅。

　　大廳。

　　柳辰親自為秦羽幾人設下接風宴。

　　秦羽，蕭南，蘇伏一行七人，坐在廳內。

　　柳辰端起杯盞，臉上帶笑，“今日諸位能來我這受人唾棄的地主家借宿，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朝廷最討厭的兩種人。

　　商賈。

　　地主。

　　柳辰自嘲自己占的倒是齊全。

　　秦羽卻是淡然一笑，“柳老，您不必妄自菲薄，您的事跡我們都聽說過，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雖然您是商賈是地主，但您的行為已經證明您是一個君子，莫說我們，即便是陛下來了，都挑不出您的理。”

　　柳辰一滯，眼眸泛亮，喃喃著，“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說著，他看向秦羽，面帶激動，“駙馬爺，您這話說的極好！您這一句話就是對草民最大的肯定！”

　　蘇伏幾人亦是驚訝的看向秦羽。

　　駙馬爺還真是出口成章。

　　沈冰嵐不禁柳眉一挑，她真的服了秦羽。

　　明明終日不是聽曲就是賞舞，不是去教坊司，就是去勾欄。

　　但他這人倒是做的豁達。

　　緊接著。

　　蕭南看向柳辰，緩緩道：“柳老，本宮想問一問，關于千叟宴上，陛下放話要對大魏進行土地改革的事，您怎么看？”

　　秦羽眉梢一挑，他沒想到蕭南竟是問了這話題。

　　看來他對此事也很關心。

　　柳辰放下杯盞，忙道：“草民當然是支持朝廷的決策，如果朝廷要土改，我第一個將土地給百姓。但現在不能，即便我肯給，出不了三個月，他們就會成為別人的佃戶。”

　　柳辰這一句話，就讓秦羽和蕭南幾人知道了，現如今大魏土地兼并之風，究竟有多嚴重！

　　蕭南眉頭深鎖，繼續道：“柳老，那其他地主，對于這件事是什么態度？”

　　柳辰嘆息一聲，“他們會跟朝廷抗爭到底，燒糧，起義，現如今甚至有些地主開始讓出一成糧食，讓佃戶農閑時訓練！”

　　聽聞此話。

　　蕭南一驚。

　　他沒想到，魏皇僅僅是剛剛透露出風聲來，地主階級的反應便如此激烈。

　　秦羽倒是面色淡然。

　　這種結果他早有預料。

　　而且一般地主跟地方官吏都有利益關系。

　　所以土地改革，絕不是一蹴而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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