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身后的幾個徒弟比他還興奮，早就等著石墨了，這會兒一個個朝著板車沖過去，給板車旁一個拉貨的人沖了一個趔趄，又趕緊賠不是。
場地上鬧哄哄的，謝知抽空到了楚淮身邊來。
“七郎，改日讓娘幫你量量你的尺寸，還得找人量將士們的，等咱們正式開始煉鋼，就給你做一套鋼甲出來。”
謝知翻閱過資料。
冷兵器時代，歷史上所有的鐵甲里，鋼制的板甲是最輕便也是最靈活的，防護性也最好。
一旦開始煉鋼，除了武器，他們就也能開始做盔甲了。
屆時他們的一整個護衛(wèi)隊裝備下來，不比西榮甚至是北蒼的騎兵裝備差。
五百人打上千人，也綽綽有余。
熱武器短時間之內(nèi)他們也不可能大量配備，所以板甲加冷兵器是目前的最優(yōu)選。
楚淮看著他：“娘…這幾日在忙，大嫂幫我量吧。”
謝知怔了怔，自己自然是比林氏更忙的，不過既然他這么開口了，她自不會拒絕，點點頭：“行，晚會大嫂給你量一下，不過我感覺你最近是不是長高啦？看來以后還得經(jīng)常給你調(diào)整。”
她感覺不是自己的錯覺，一個月而已，少年的個頭就高了不少。
這個年紀(jì)，的確正是個頭突飛猛進的年紀(jì)。
卓軍此時也正好路過，聽到眼中不由羨慕。
他也好想讓楚大夫人幫忙量一下。
他簡直想變成此刻的楚將軍，跟楚大夫人多接觸一會兒。
不過謝知也剛好看見他：“卓大人也是，等頭一批盔甲做出來，先給你安排上。”
卓軍頓時心花怒放，燦爛笑道：“多謝楚大夫人！”
看他笑得那么張揚，楚淮繃著面容。
給他的訓(xùn)練量還不夠大么？還有心思打大嫂的主意。
看來也該把他送去識字，時間多的話，就去學(xué)兵書。
謝知沒急著給楚淮量尺寸，而是先忙著關(guān)注高爐這邊。
老楊帶著工人們，很快就燒了二十多口石墨坩堝出來，這數(shù)量暫時夠用了，畢竟如今他們所有的活都還是建立在人工的基礎(chǔ)上親力親為，有生產(chǎn)力，但遠不如機械化時代。
等到正式開爐這天，寨子里重要的人全都來了，天天沉浸在密林里研究燒玻璃的楚香綾也跑了來。
工人們也全部圍在高爐旁邊。
他們從兩側(cè)的磚梯上去，從上方上材料，高爐兩邊還有牛木匠做的兩個大大的風(fēng)箱，爐子點起來之后，工人就開始鼓動風(fēng)箱，讓爐子內(nèi)的溫度升高。
老楊看著時候差不多了，一聲喲呵，幾個工人將鐵礦石、焦炭和石灰石倒入第一個高爐中。
漫長的等待后，火紅的生鐵水從第一個高爐出來，流到第二個高爐里，等到煉成熟鐵水，熟鐵水又流到了坩堝里。
一個坩堝里的鐵水滿了，立刻有工人用鐵鉗架著換第二個空的坩堝過來。
熟鐵水在坩堝內(nèi)不斷吸收石墨，增加低碳熟鐵水的含碳量，形成鋼水，鋼水或直接澆鑄成鋼錠，或直接被郭鐵匠帶著的幾個徒弟和工人們帶走，用他們打鐵的那一套技術(shù)來鍛造各種鋼鐵用具。
正值盛夏，天氣燥熱，高爐里更是溫度飆升，周圍的所有人站了不一會兒，就已經(jīng)汗流浹背、口干舌燥。
可沒有一個人離開，他們睜大眼睛，看著坩堝里的鋼水被倒出來澆鑄鋼錠，一個個屏息凝神，手腳都忘了在哪。
終于，老楊用鉗子夾住了第一塊亮閃閃的鋼錠起來，拿到了眾人面前。
“我看看我看看。”吳老三擠到了前面，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
鋼錠銀光閃閃，簡直像是銀子一般，比他黑不溜秋的大鐵刀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他都不敢想，這樣做出來一把刀有多好看，多威風(fēng)！
“簡直太神奇了。”楚香綾在旁邊感慨，她最近一直留在工坊這邊，看工人們做各種東西，也不錯過大嫂上的每一堂課。
比起原始的木工和鐵工，她感覺大嫂說的化工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仙法，分明就是點石成金。
謝知笑著對楚淮和幾個當(dāng)家的道：“以后這煉鋼也算是踏上正軌了，只要材料不斷，就能一直產(chǎn)出。”
王猛搓搓手，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不斷，絕對不能斷！老二，要是缺錢你就說，我?guī)巳ヌ湍切┓恃蚶铣踩ィ ?/p>
眾人的激動之心難以平息，又到了郭鐵匠這邊。
郭鐵匠這邊，這段時間他也早和孬蛋帶著人搭了炭火爐出來，炭火爐上面的結(jié)構(gòu)是煙囪，下面是爐膛，進氣口安了風(fēng)門，也是用來提升爐溫的。
地上還建起了一個深入地面的鐵砧臺用來打鐵，郭鐵匠有經(jīng)驗，所以建的鐵砧臺質(zhì)量還是十分靠譜的，不論怎么打鐵，砧臺都紋絲不動。
他和孬蛋帶著其他人將鋼水倒入從前自己用的模具之后，待到冷卻凝固一些，就開始用打鐵的開錘捶打。
他們之前就打過長刀、大刀，現(xiàn)在也不在話下，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卮反蛑砩系募∪鈺r不時隆起，等到刀的形狀差不多出來，就開始用小錘修平刀身、延展刀身，而后再用鐵砧過渡刀刃的厚薄，鱉蓋砧打磨刃線。
郭鐵匠出著力氣，還不斷教著幾個徒弟：“等會兒最后一步刃口的硬度主要看顏色變化，藍、黃、白，白色最硬。”
寨子里管事的全在旁邊看著，鐵匠們不由有些壓力，可比起壓力，他們心中熱情更加澎湃。
足足快一個半時辰，周圍的人走了又來，來了又走。
敲打、磨砂、蘸火、水淬…刺啦一聲，鋼刀成了！
等候已久的眾人不由上前一步。
郭鐵匠檢查著刃口泛著的顏色，確定是白色，頓時覺得不負(fù)眾望，如釋負(fù)重地松了口氣，將寨子里的第一把鋼刀交向了謝知。
“楚大夫人，請您過目！”
雪白的刀芒在鋼刀上折射。
謝知小心翼翼接到了手中。
感受著手中的鋼刀的重量，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她的唇忍不住翹起，伸手將鋼刀舉起，讓在場所有人都能看見。
而后她轉(zhuǎn)過身，雙手握著刀背，鄭重地看著楚淮。
“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