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婠婠不知道在電腦前坐了多久。
五年的微博留言，絮絮叨叨的日常，不像戎行野，可又像是戎行野。
話語里常見的不耐煩，對小唯的愛護和偏袒，甚至事無巨細到，今天跟霍司丞吵了幾次，都寫了。
黎婠婠一行一行的字看下去，不知不覺，已經看了很久。
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的時候，黎婠婠渾身一震，第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只見推開門的人是戎行野，他只套了一條睡褲，站在門口好一會。
“你醒了？”她問了一句。
他沒回答。
黎婠婠退出了自己的賬戶，關閉界面，“身體好點了么。”
可是他還是沒說話，就這么站在那。
黎婠婠原本以為他又生氣了。
“你又怎么了？”
“戎行野，你不說話，我就走了。”
她說完，他好像終于有了點反應，頭僵硬地動了動，然后有些機械性的，定點站在了沙發區，將玩偶放回了原本的位置后，再從黎婠婠的面前走過。
黎婠婠視線一直跟著他。
發現他的眼神沒有什么焦距。
她察覺到了不對勁，默默跟著他，“戎行野，你怎么了？”
可是他始終沒有回應，機械性走到了窗臺附近，將那邊的相框擦了擦，才走到了書桌前。
發現鼠標被人動過后，好像微微蹙了蹙眉頭。
黎婠婠走到他身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戎行野只是微微朝她的方向挪動了下眼球。
但也僅此而已了。
“你是夢游了么？”
“你聽得到我說話么？”
黎婠婠聲音放輕，不敢碰他。
他這樣顯然不對。
而以前那三年，他沒發生過這樣的行為。
這五年以來，他除了微博上記錄的這些，到底還發生了什么。
戎行野頑固地將鼠標放回原本的位置，然后打開了抽屜，倒出了兩顆藥丸，直接吞下去后，朝著背景墻走去，然后推開了一扇暗門。
黎婠婠這是第一次發現這個書房里，還有隱藏的密室。
她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可是也不能看著這樣有點不正常的戎行野從她眼皮底子底下出點什么事。
等進去后，她完全不敢置信這間房間的用途是什么。
因為是黑色的，無窗，無床，無風，無光。
她下意識靠在門邊，渾身的冷汗在這一瞬間全部都激發了出來。
她想起了那些日子，想起了那些暗無天日的回憶。
她不敢靠近，也不敢再去看。
鐵鏈聲音響起，黎婠婠才抬起頭，這么一看，借著外面書房的光，她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戎行野，將自己拴在了鐵鏈里。
手和腳，包括脖子，都狠狠栓死。
然后就像是進入了沉睡一般，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黎婠婠定定看著，“戎行野。”
她的聲音在這密封空間回蕩。
“你在做什么？”
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她朝著他走了過去，每一步，她都像是在跟過去的自己在拉扯，好不容易走到了他跟前，她的手心已經冒出冷汗。
她握住了他的手，“戎行野，你在做什么。”
“等。”他終于回答。
只是聲音毫無起伏，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般。
“等什么？”
她看著他。
他眼神呆呆的，“黎婠婠。”
黎婠婠心里一酸，“我就是黎婠婠啊，我回來了，你不用等我了。”
“我該死。”
他自顧自說著，“一命，還一命。”
“情債，自贖。”
隨后，他猛地朝著身后撞去，鐵鏈的焊接處就這么撞在他的兩塊肩胛骨上，只有這樣的疼痛，能讓他抑制內心的痛苦。
“你做什么！”黎婠婠想去攔著他，可是根本擋不住男人的力量，他就好像是沒感覺似的，一下又一下地傷害自己。
她沒辦法，只能一下抱住他，“別撞了！別撞了！”
他過了好一會，才停下，然而也只是停下。
黎婠婠抱著他，感覺這人是戎行野，可又不是戎行野。
他陌生得讓人根本認不出了。
以前的戎行野，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錯的永遠是別人，他永遠不會自我反省，也永遠不會考慮其他。
黎婠婠就這么抱著他，不敢松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他的氣息平復下來，腦袋就這么沉沉靠在她的肩頭，氣息平穩，好像是繼續陷入沉睡了。
身上的高溫并沒有褪下，黎婠婠被他的身子熨帖得心口火熱，她嘗試著起來扶著他。
卻壓根動不了。
他雖然不胖，但渾身都是結實的肌肉，再說這么個大高個，也不是她能輕易撼動的。
鐵鏈更是沉重，她連抬都有點困難。
正當她沒辦法的時候，戎毅開門進來了。
“讓我來吧。”
他走近，直接拿出鑰匙打開了鎖鏈，然后架起了已經陷入昏迷的戎行野，往外走，一直到將人放到主臥的床上，黎婠婠都全程跟著。
戎毅回頭，看她的樣子，顯然是嚇得不輕。
“沒事，等他睡醒就好了。”
黎婠婠抖了抖嘴唇，“他怎么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如你所見，他這里出了問題。”
戎毅本來想指著腦子，可是想了想，又戳了一下心口的位置。
“我分不清是哪里有問題，但思之成狂這四個字，我以前只覺得那是一句話，但現在也算是具象化的提現了。”
“他這樣，多久了？沒去看醫生么。”
“看過了，都沒什么用，只能吃藥緩和壓制，其實自從小唯出現后，這個癥狀就很輕了，只是偶爾如果陷入了極度睡眠狀態的時候會這樣，會在固定的區域走動，這時候最危險，就算你拿刀捅死他，他也會固執地按照自己熟悉的布局，回到那間密室里去，囚禁自己。”
“因為不拴著自己，他會認不出出去，到海邊，到海里去找你。”
“不自殘，不放血，不用那種生命漸漸流失的痛苦去懲罰自己，他很難緩解痛苦。”
“看過醫生，無用，求生意志很低。”
黎婠婠不敢相信聽到耳朵里的話。
“他想死？”
“小唯沒出現前，你毫無音訊，一個大活人消失得無影無蹤，任憑我們使盡了手段也無法得到你一丁點消息，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一個女人如何在這茫茫大海里活下來。”
“事實上，也不是第一次為你這樣奮不顧身了。”
“他雖然不說，可誰都看出來了。”
“你死，他不獨活。”
戎毅低頭看著戎行野，“甚至有一段時間，他喜怒無常，分不清自己是誰，他有時候覺得自己還是十幾歲的他，有時候又認不出所有人，但唯獨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