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底是什么？”
高天原猛然發現，他和怨念泥沼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微弱，數代高天原耗費成敗上千年積累的無邊怨念，當成本名法寶，此刻卻像被千萬只螞蟻噬咬。
更關鍵的是，怨念沼澤已經大片大片的消失，在數百年內都不可能補充完整。
這代表著高天原的本源實力正在快速縮水。
“他們，到底是什么？”高天原嘶吼著。
在他的領域中，在他的空間中，陸千山竟然還能克制他，這不可想象。
陸千山傲然一笑，面朝怨念泥沼道：“小的們，向扶桑的朋友打個招呼。”
陸千山的聲音如炸雷般在怨念泥沼上散開。
吞噬的聲音，頓時停止。
一顆顆頭顱，從泥沼里抬起。
一具具身體，慢慢站起。
泥水，無法在它們身上哪怕逗留片刻，起身的那一刻就流回到沼澤中。
高天原得以看清它們的樣貌。
堪稱——千奇百怪，兇惡猙獰，扶桑所有神話以及鬼話中的惡鬼的相貌似乎都能從它們身上找到。
“它們是惡鬼？”高天原目瞪口呆。
陸千山傲然一笑：“九天真武蕩魔天尊，統伏三界群魔諸妖邪，下攝酆都幽冥鬼魅。你看到的這些，是酆都九幽部眾，總數十萬八千。驚不驚喜？”
“孩兒們，吃！”陸千山怒吼。
“嗷嗷嗷……”
鬼叫瞬間響徹這片區域，十萬惡鬼再度鉆入怨念泥沼，大口啃噬吸入……
泥沼的面積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小。
高天原感覺自己的氣息變得微弱。
“住手！”
高天原怒吼。
陸千山笑道：“沒用的，你這怨念本是人間最陰毒的東西，但酆都旗下惡鬼更是陰毒之最，小巫見大巫，除了被吞噬別無他途，陸某在這里謝過你的饋贈。”
說話間，怨念泥沼已經接近消失。
陸千山話音落下，最后一片泥沼進了惡鬼部眾的肚子。
這一片高天原，干干凈凈。
十萬八千惡鬼的體型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膨脹，更具威勢。
它們是惡鬼，但也是蕩魔天尊下轄軍兵。
今天得陸千山召喚，跨界而來，美美的飽餐一頓，興奮至極，鬼叫連連。
陸千山俯視大地，面色冰寒，泥沼干涸后露出的地面不是地面，而是無盡尸體撲救的“大地”。
尸體的面部表情栩栩如生，仿佛保留著死亡那一刻的狀態。
囊括了人類所能做出的所有表情。
普通人看到這一幕，會立刻瘋掉。
即便是陸千山，也覺得頭皮發麻，數千年歲月中他見多了違背人倫的事情，但這種數萬尸骸的聚集地，高天原是第一個。
可想而知，高天原走的是和大夏修行者截然不同的歪門邪道。
“孩子們，繼續吃！”
陸千山怒吼。
惡鬼部眾得到指令，眼中透出瘋狂興奮之色，張開大嘴就朝“地面”咬下去。
天地間的怨氣，陰毒之氣，各種負面情緒化生的物質，都是惡鬼部眾的食糧，它們天然克制高天原的術法。
十萬八千惡鬼，一哄而散，在這片廣闊的高天原上分散開來，各自占據一塊空間，或者用牙咬，或者用手掌刨，或者用低等術法，將地面物質分離開來。
“噗……”
高天原本人吐出一口鮮血，他的本源已經受了重傷。
惡鬼部眾每咬走一塊地面，就像是咬下他的一塊血肉，十萬八千惡鬼，一鬼一口，便是十萬八千口。
高天原痛不欲生，從空中跌落。
陸千山滿臉鄙視：“我本以為這是一次勢均力敵的戰斗，沒想到你這么弱。”
眼前一閃，景物恢復。
陸千山和高天原依然在扶桑上空。
只是那片被啃噬殆盡的小空間已經消失，十萬八千酆都惡鬼也隨之消失。
陸千山再厲害，也不能將惡鬼眾召喚到現實世界，至少……目前不能。
“怎么？還有其他術法？”陸千山摸清了高天原的底牌，云淡風輕道，“如果沒有，我就要取你性命，為我妻子報仇了。”
此刻，高天原目光沉凝，表情甚至算得上肅穆。
“你看……扶桑萬千生靈……”仿佛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高天原竟然扭轉話題，視線也落在扶桑大地上，緩緩續道，“生機盎然，蓬勃向上。”
“關鍵是，扶桑生靈，不畏死。”高天原淡然道，“從懂事開始，我就明白死亡才是真正的意義。扶桑萬千生靈，和我完全一樣。”
“我敗給你，沒有意義。”
“甚至我現在的存在也沒有意義，自我扶桑有高天原傳承以來，到我一共經歷二十八代，前二十七代都無聲無息的湮滅，因為他們未能等到那個時刻。”
“而我，我要感謝你，陸千山。”高天原傲然道，“你讓我看到了那一刻即將到來，你讓我看到了人生的至高意義，也看到了扶桑存在的意義。”
陸千山瞇起眼睛：“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我的時刻到了。”高天原從懷中掏出一柄短劍。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短劍。
但陸千山瞳孔驟然收縮，他分明從短劍劍身上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之前高天原是靠什么掩蓋這股氣息的？
“噗……”
高天原倒轉劍身，將劍尖兒刺入自己腹部，仿佛扶桑武士剖腹的姿態。
下一刻，他的身體直挺挺向地面墜落，速度比自由落地還要快上數倍。
不，不是墜落，而是高天原主動加速。
福吉山已經被劈開，黑色祭壇孤傲矗立，祭壇最高處，有一截兩米長的尖銳形狀，仿佛刺向天空的利劍。
“噗……”
尖刺穿透高天原的會陰、腹部、軀干、脖頸、顱腦……最后從頭頂百匯位置鉆出。
高天原變成了一根大號肉串。
鮮血，順著尖刺向祭壇匯聚。
陸千山落在祭壇上，盯著高天原，被貫穿身體的他沒有死去，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開始吟唱扶桑語的歌謠……聽上去像在招魂。
陸千山若有所覺，一閃身，又飛上高空。
眼前場景徹底震驚了他。
地面上的扶桑民眾，頭顱依次爆開，像是無數西紅柿在同一時間被擠爆，無頭尸體的脖頸處鉆出一根細細的紅線，從四面八方向祭壇匯聚。
天空被密密麻麻的紅線填滿，成了血色蒼穹。
這一輪，最少有幾十萬人喪命。
地面已經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