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竹停下腳步，仔細看了那說話的人一眼。
面生，大概是新來的。
林雪竹不打算搭理她。
家里男人少了三個，有兩個還是體型強悍的胡二桶和胡三桶。
估計有人覺得她家變好欺負了，想趁機壓他們一頭。
對于這種見識短淺的人，弄贏了也不顯得她有多厲害，她才懶得理。
林雪竹帶著自家女眷，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干了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她覺出不對來了。
工地上的人少的可憐，除了她面熟的那些第一、第二批到達的犯人，其他較生的面孔幾乎沒有。
“怎么回事？”林雪竹問一旁的魏紅兒。
魏紅兒這人善于交際，很容易和別人打成一片，屬于消息比較靈通的。
她道：“我們出發(fā)的時候，我看別的山洞里有好多人沒出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林雪竹心里有數(shù)，不動聲色地繼續(xù)干活。
又過了一會，百夫長過來了，各自找到自己管轄的十夫長，開始核對人數(shù)。
林雪竹這個隊伍里，文秀清和蔣琪霜離開了，還剩八個人全部到齊。
一番清點過后，發(fā)現(xiàn)工地上少了近三分之一的犯人。
還有一些犯人雖然來了，但并沒有做工。
幾個百夫長把這個情況向上匯報，不一會，王深來了。
“怎么回事？”王深的神色很凝重。
這工地上從來都沒發(fā)生過這種事。
許是因為流放路上，這些犯人都吃過虧了，所以到達安北城的時候，大部分都比較聽話。
也因此，官兵對待犯人，也沒有太過苛刻。
兩個百夫長上前，把情況匯報了一下。
那些曠工的犯人，都出在這兩個百夫長的管轄下。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有十幾個犯人被帶了過來。
林雪竹一眼看去，見是早上她遇見的那些說閑話的。
她眉頭一緊，大概猜出了原因。
“為什么不做工？”王深問道。
為首的一人脖子一梗，硬氣道：“為官的不公正，我們不服。”
“有何不公？”王深不悅。
那人道：“憑什么林家人可以免罪，我們就得在這無休無止地干活？”
王深聽見這話，下意識望了林雪竹一眼。
林雪竹狀若無事，手上的活計并沒停。
王深朗聲道：“林家發(fā)明工具有功，這是太守大人特批的，你們有什么意見？”
那人不服道：“林家發(fā)明工具的是誰？總不會是那五歲小童吧？太守大人與林家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獨獨對林家人優(yōu)待？”
她說完，又有一人接著道：“之前林家那娘們還在工地上殺人，你們當官的竟然還縱容她，要說沒什么貓膩，誰信啊？”
王深都被她們氣笑了。
說道：“林家是第一批到達北境的犯人，他們利用工閑時間制造工具，起早貪黑，才有了你們現(xiàn)在的輕松。還有，林家人帶領(lǐng)其他犯人開荒種地，鋪設(shè)大棚，才有了你們現(xiàn)在吃的糧食。怎么，你們吃完飯就要掀桌，喝完奶就要罵娘？”
王深說的是實話，和林家人一同流放過來的犯人，以及第二批到達，也受過林家指點的犯人都很清楚這些。
因此，他話音剛落，就有人附和道：“的確是這樣，就連我們住的山洞，都是經(jīng)過林家人的指點，才改造成現(xiàn)在這樣的。如果不是林家人，我們說不定會凍死在這里。”
“就是就是，以前沒有工具的時候，我們天不亮就起床，干到快半夜了才能收工。現(xiàn)在有了工具，大半天就能把活干完。剩下的時間，還能忙活忙活自家的事，這日子不是越過越好嗎？”
聽見有人這么說，十幾個人里為首的那個冷哼一聲道：“林家人對你們有恩，對我們可沒做過那么多。我們的山洞沒改造過，不一樣熬過來了？你們愿意巴結(jié)他們，隨你們的便。只是，等人家全家都免罪了，留你們這些傻狗繼續(xù)在這做苦力，到時候你們還去巴結(jié)誰？”
這話一出，可犯了眾怒。
“你說誰是傻狗？”一個脾氣火爆的婦人先不干了。
“我說你，你就是傻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的傻狗！”為首的那人道。
“我今天就讓你看看到底誰是狗！”脾氣火爆的婦人說著，就擼起袖子準備去干架。
官兵們一看，這是要奔著互毆去的呀，趕緊一左一右，把這兩人拉開。
王深只覺得腦仁子疼。
他是正兒八經(jīng)從征北軍出來的，從前過的是軍紀嚴明的日子。
這會遇到這種不服從指揮，一心挑事的人，他能想到的就是軍法處置。
“來人，把這人給我拖下去，杖責(zé)二十。”
他大手一揮，立刻上來兩個官兵，把那挑事的婦人拖下去了。
不一會，遠處傳來那婦人凄厲的慘叫聲。
“其他人，繼續(xù)干活！”王深吼道。
那十幾個人恍若未聞，各個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神情，站得像一個個木樁子。
王深有些尷尬。
他都動了杖刑了，這些人還不服氣？
難不成，要他把這十幾個人挨個打一頓，再把那些沒來上工的人也拖出來挨個受刑？
別說打不打得過來，就算都打了，工地上少了三分之一做工的人，也要影響進度的啊。
王深面上淡定，心里卻慌的一批。
這要把事情鬧大了，鬧到黃大人那，甚至是孔大人那，自己肯定要受責(zé)備。
就在王深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林雪竹輕笑了一聲。
她開口道：“各位，你們說得對，我林家確實沒為你們做過什么，你們也犯不著領(lǐng)我林家的人情。那么從今天開始，我林家組織人種的糧食，你們別吃，我林家發(fā)明的工具，你們也別用。哦，對了，你們連活都不想干，當然也用不上那些工具。”
經(jīng)她這么一提醒，王深豁然開朗。
對了對了，這些人不干活就別吃飯。
既然法不責(zé)眾，不能挨個受杖刑，那不給飯吃總是可以的。
有些人就是犯賤，餓幾頓就好了。
王深點頭道：“林娘子說的有理，你們既然不領(lǐng)情，自然也不要占人林家的便宜。從今天開始，林家種的糧食，不干活的人不可以領(lǐng)。另外，既然不干活，也就不要出來晃悠了。百夫長，把人帶回去，好生看管，不許他們到山洞外面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