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孔博再次造訪安北城犯人們居住的山洞。
此時，林雪竹和元修正在空曠的農田里。
林雪竹口述，元修把她的話翻譯成哨聲，給他的人傳遞消息。
孔博找過去的時候，只以為這兩口子在搞夫妻情趣，還頗有些不好意思打擾。
要不是林雪竹眼尖看見了他，他都要找個地方躲一會了。
“孔大人。”林雪竹笑著打招呼。
元修也跟著看了過去。
孔博頗為不好意思地與二人見禮，略微寒暄了幾句。
林雪竹故意道：“孔大人，這才多久未見，你這頭發怎么白了這么多？”
孔博苦笑道：“北境形勢嚴峻，我這些日子寢食難安，大概人看著憔悴了些，還望林娘子見諒。”
林雪竹不解，瞪大了眼睛問：“北境形勢嚴峻嗎？我怎么不知道？”
孔博以為她在開玩笑，表情更苦了。
解釋道：“官府已無存糧，老百姓買不到糧食，差點鬧出亂子來。眼看著春播了，我這東拼西湊，都沒將購買糧種的錢湊齊。問了各城知府，皆被前任太守搜刮過了，公銀所剩無幾。無糧，北境就要亂啊！”
瞧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林雪竹和元修對視了一眼，各自了然。
時機到了。
林雪竹道：“公銀不夠，孔大人可想過私銀？”
孔博神色灰敗道：“我已將全副身家投入進去，可我那點微不足道的俸祿，卻也是杯水車薪。要是讓各城知府都捐錢出來，多少有些強人所難。”
要不是談論的話題太過嚴肅，林雪竹都差點被他逗笑了。
不過，為了老百姓把自己的俸祿都捐出來了，孔博這人也太實誠了。
林雪竹道：“孔大人，我說的意思是舉貸。飛云城里，不是有家興盛錢莊嗎？你可以用官府的信譽去舉貸，到了秋收時，賣了糧，就可以把這筆錢還上了。”
孔博的眉頭皺了皺。
興盛錢莊他知道，是他上任以后才開的，他批的。
可，官府向錢莊借錢，這事以前可沒人做過啊。
“林娘子，這會不會風險太高？要是萬一還不上……”孔博有些猶豫。
“孔大人，人不能既要又要，做大事就得承擔風險。”林雪竹面無表情地說。
孔博沉默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點頭道：“我知道了，林娘子，謝謝你給我指了這條路。”
林雪竹道：“至于北境的糧食供應，孔大人不必擔心。我打聽過了，隆盛糧鋪有足夠的存糧，孔大人只要放行即可。且我聽說，其他城池的百姓，也會到飛云城來買糧，這來來去去的，恐有不便。”
孔博聽她這話，就知道她又有想法了，連忙問：“林娘子的意思是？”
林雪竹繼續道：“周記趁火打劫，高價售糧，是無良奸商。隆盛良心經營，孔大人何不與之合作？未免其他城池百姓奔波，不如以飛云城為中心，將隆盛的糧食定期發往各地，由官府出面進行代售，大人覺得如何？”
“官府代售？”一旦接受了官府向錢莊舉貸這個主意，孔博對于官府和糧鋪合作這件事，接受起來也沒什么難度了。
林雪竹點頭，“官府代售，全北境統一價格，不允許任何人從中謀取私利。這樣，北境的糧價才能穩下來，百姓的心才能安定。”
孔博略一思索，便知道她說的十分有道理。
現在老百姓囤糧，大部分是出于恐慌的心理。
也有少數人，想學周記糧鋪，趁機賺取高額利潤。
如果有穩定的糧食來源，并且價格可控，百姓就不用恐慌，投機之輩也就沒有了市場。
只要給百姓充足的信心，北境這場糧荒就會平穩度過。
等到秋天，有了收成，北境就再也不怕沒有糧食了。
孔博的內心激動不已，要不是林雪竹是個女子，他都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多謝林娘子指點，北境有你，是北境之福。”
孔博認認真真作了個揖，千言萬語都在這里了。
元修知他辦事穩妥，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孔大人，此事官府參與其中，要慎之又慎。否則，官府一旦失了民心，可就不好再收回來了。”
孔博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鄭重道：“元公子放心，我會派人嚴密督察，保證每一座城池的糧食供應，并嚴禁任何官員從中牟利。只要民心所向，北境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元修笑著點了點頭。
林雪竹道：“孔大人，我還有一事相求。”
“林娘子但說無妨。”孔博道。
林雪竹略一沉吟，開口道：“這段時間，我想請孔大人允許我和夫君隨時出入飛云城。”
孔博稍稍思索，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滿口答應道：“既如此，稍晚些，我會讓人給兩位送來令牌。有這令牌，不只是飛云城，其他城池兩位也可自由出入。”
“多謝孔大人。”元修和林雪竹一齊道。
孔博心中有了成算，不愿過多耽擱時間，連忙趕回了太守府。
當天下午，他便派人給各城知府送信，請他們盡快趕往太守府，有要事相商。
各城知府在斷糧的這些天，日子都十分難過。
聽見太守召喚，都是奔著要糧來的。
因此各個快馬加鞭，奔赴飛云城。
孔博的提議，各城知府全票通過。
別說百姓了，他們自己也不愿意花三倍的價錢買糧啊！
孔博還讓各城知府簽了契約。
一則表明這個決定是大家一致同意的。
二則承諾不會以任何形式從中牟利，否則，必遭嚴懲。
三則將諸多細節落在紙面上，以便讓大家都有個章程。
各城知府對這份契約都沒什么意見。
畢竟如果全北境因為沒有糧食而亂了起來，他們任何人都無法獨善其身。
商議完畢，孔博將各城知府打發了回去，太守府連一頓飯都沒有招待。
各城知府知道這個新任太守與前太守不同，是個做實事的，也都不敢怠慢，連忙回自己的城池，按照契約里的章程準備去了。
知府們動手都很快，隔天就把擬定好的新政令張貼在了城門口。
沒辦法，人家孔大人效率太高，新政令都擬好了，他們只要謄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