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宮宴過后，國子監女學正式進入籌備階段。
元修擇了兩位翰林院的大儒，負責教導女弟子。
林雪竹親自督辦，下面的人也不敢怠慢，不過十余天，就可以開始授課了。
授課的內容不僅有文化課，還有活動課，主打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林雪竹親自出宮，將喜樂從林府接回宮中。
喜樂曬黑了一些，皮膚呈現健康的小麥色，精神頭比在宮中的時候還好。
之前林雪竹從范陽城回來，去看了喜樂一次。
這會母女倆重聚，喜樂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路上嘰嘰喳喳，和林雪竹說著宮外的見聞。
林雪竹饒有興味地聽著，聽著聽著，就覺出不對來了。
書院里有不少朝中官員的孩子，那些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喜樂給征服的，把家里大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都告訴了喜樂。
于是乎，林雪竹這一路上，聽了不少官員家的隱私。
哪位大人是妻管嚴，書房里暗藏私房錢。
哪位大人愛放屁，別人吃飯他排氣。
哪位大人不洗腳，夏天蚊子都不愛咬。
哪位大人是媽寶男，府里老太太要奪權。
五花八門，千奇百怪。
有些林雪竹聽了覺得挺有意思，有些聽完只覺得耳朵臟了。
等喜樂講完，林雪竹道：“喜樂，母后問你，你到底對同班的小伙伴施了什么魔法，讓他們把這么私密的事情都告訴你了？”
“也沒什么，他們想知道，宮里的生活是什么樣的，我就跟他們說，必須用他們的生活跟我交換。”喜樂無辜道。
林雪竹聽的心都抽抽了。
合著這些八卦都是這么來的！
她趕緊問：“那你用什么跟他們交換了？”
她盡量和顏悅色，以免嚇到喜樂，讓小姑娘什么都不敢說了。
不過她心里卻是著急的。
小朋友之間都聊到這份上了，喜樂可別把她和元修的隱私都給爆料出去。
喜樂聽了她的話，皺著小眉頭想了想，說道：“我告訴他們，我父皇天天在勤政殿里看折子，偶爾也把官員叫進宮來責罵一番。我母后有商會的事情要處理，會陪我玩，也會看著哥哥讀書，有時候也出宮去。至于哥哥，每天就是讀書，吃飯，睡覺。我每天就是玩。沒了。”
“沒了？”林雪竹有些慶幸。
這些話，聽起來都挺正常的。
喜樂點點頭，“就這些，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林雪竹松了口氣。
這孩子平時就知道玩，估計也沒那么細膩的心思，能留意到一些細微的事情。
她正想著，就見小姑娘臉上明顯帶了一絲失望之色。
于是問道：“怎么了？怎么說著說著不高興了？”
喜樂有些失落道：“我的那些同窗們聽了我說的話，都說宮里的生活太無聊了。我只說了一次，他們就再也不問了。”
撲哧！
林雪竹沒忍住，笑出聲來。
“那你有沒有問問他們，他們以為宮里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她認為，既然是讓閨女出去體驗不一樣的生活，那交流一下感想是很有必要的。
很多時候，聽聽其他人不同的聲音，也是一種成長。
喜樂撓了撓頭，似乎很認真地回想。
這孩子生性樂天，也就是傳說中的啥事不往心里擱。
讓她回想點什么，確實需要一些時間。
半晌，喜樂說道：“他們說，宮里的生活就是錦衣玉食，比他們在家中還要富貴。他們知道父皇會處理朝政，但是他們覺得母后每天在宮里就是拼命打扮自己，防止父皇選妃。”
林雪竹聽了這個回答，眉頭微微皺了皺。
她倒是不在乎別人怎么想，不過，年紀小小的孩子，就這么被帶歪了可不行。
她一直認為，女子和男子雖然因為生理和心性的不同，所擅長的領域也不盡相同。
但大家還是可以求同存異的，且女子未必就比男子差，也未必就不能涉足男子的領域。
元修是個思想極盡開明的，素來與她心靈相通。
倒是那些朝臣，與中秋宮宴上所表現的一致。
他們能夠認可元修的勤政，以及他為國家做出的貢獻，卻始終不能夠認可她。
在他們眼里，她依舊是個只會雌競的深宮婦人。
或者，他們并非不知道這些年她做了什么事，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不僅自己不承認，還要誤導孩子，皇后就是這么一個想方設法籠絡皇上心的女子。
林雪竹并不恨他們的思想僵化，她只恨他們，因為無腦而毀掉了下一代。
是的，他們毀掉的不只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國家的下一代，是那些要從他們手中接過家國重任的下一代。
林雪竹的眸色驟然一深。
這樣的觀念，不能再繼續灌輸下去了。
否則，女子的處境，依然會很艱難。
她這么想著，全然沒有發現，小小的喜樂正在用一種擔憂的眼神望著她。
“母后，你別生氣，我已經替你教訓過那些同窗了。”小姑娘輕輕抓著林雪竹的手，語氣中充滿了安慰之意。
“你說什么？”林雪竹回過神來，有些詫異地望著喜樂。
喜樂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嘴，說道：“那些說母后在宮里什么都不干的同窗，我都把他們按在地上，用拳頭告訴他們，我的母后，是全天下最厲害的皇后。”
噗嗤！
林雪竹又沒忍住笑了。
“喜樂，你打他們了？”她問。
喜樂的小手往回縮了縮，小聲道：“也沒用力，就是嚇唬嚇唬。誰讓我說母后很厲害的時候，他們不信呢。既然不信，我就嚇唬他們，直到他們說相信為止。”
小姑娘說完，看了下林雪竹的臉色。
母后不會怪她打人吧？
外祖母同她說過，打人是不好的行為。
尤其是，以大欺小，仗勢欺人的那種。
這些話都是她在進書院之前學的。
既然外祖母是這么想的，母后應該也是這么想的。
小姑娘不由得有些緊張了。
然而，林雪竹卻沒有對她多加責怪，只是道：“喜樂，其實想讓一個人心服口服，也不一定必須用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