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見眾大臣都不吭聲了，沉了沉臉色，問道：“眾位愛卿有何看法？”
仍舊是無人吭聲。
元修面帶冷笑，問道：“翰林院的諸位，你們是怎么想的？”
翰林院是讀書人的代表，全天下最愛讀書，讀書最好的人都在翰林院里了。
在讀書的事情上，如果要找認同感，除了翰林院的人之外，不作他想。
元修問完，一位翰林學士道：“皇上，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男子的抱負在天下，女子的職責在后宅。臣以為，女子應讀之書為女訓、女則、女誡，將來相夫教子，為男子打理好家事，讓男子無后顧之憂，便是她們最大的貢獻。”
這話一出，林雪竹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扔，飯也不吃了。
這一舉動，嚇得眾大臣都不敢吭聲了。
誰都知道，皇后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為人臣子的，若有政見不合，和皇上說道幾句都沒什么。
就是不能動皇后！
遇到皇后的事，皇上是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的。
果然，元修不悅道：“朕以為翰林院是天下學子之表率，卻沒料到，你們思想古板狹隘至此。若是女子只能陷于后宅，那朕又何來今天的局面？這些年皇后所做之事，無非為了證明女子也如男子一樣，可以做出一番事業。可在你們眼里，這些都不值一提嗎？”
見皇上動怒了，那位翰林學士立刻道：“皇上，微臣并非輕視皇后的成就。只是，天下能如皇后一般的女子有多少？皇后之所以是皇后，自然是因為她能力非凡。”
這話林雪竹都聽笑了。
她知道在這個時代，男尊女卑的思想很難根除。
只是她和元修努力了這么多年，她自以為算是有所成效。
民間越來越多的百姓，把自家閨女送到女學中。
便是不學經世治國之道，也可學一門謀生的技能。
這就是一個良性的開始。
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她是知道的。
只是沒料到，百姓的思想正在漸漸開化，這些為官做宰的，卻仍舊裹在厚厚的繭殼里，半點不想改變。
她正要說點什么，就聽見聞大噴子開口了。
“照你這么說，天下女子若無皇后這樣的能力，便可以干脆放棄，學都不用學了？那我倒想問問，你是覺得你的能力比皇上還強了？”
這話，相當于把一頂大不敬的帽子扣人家頭上了。
那翰林學士立刻就惱了，反駁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了？你不要往我頭上扣帽子。”
聞大噴子冷笑，“那你的意思是，你的能力不如皇上？”
“那是自然。”那翰林學士道。
聞大噴子臉上已然露出得意的笑容，毫不留情道：“那按照你的邏輯，你的能力不如皇上，那你還當什么官？趁早告老還鄉，該種地種地，該帶孩子帶孩子，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你！”那翰林學士被噴得滿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來。
聞大噴子將目光轉向元修和林雪竹。
說道：“皇上，皇后，微臣認為，窮則思變。百姓之所以有越來越多的人支持女學，是因為女學為他們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若女子可以自力更生，那不僅能改善自己的生活，還對家中有所助益。而這些朝臣之所以不支持女學，是因為他們并不需要女兒為他們掙一份生計，他們更需要的，是送女兒去聯姻，為他們換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才會把相夫教子，打理內宅掛在嘴邊。微臣覺得，他們的做法，符合一句古話，吃飽的狗不會叫。”
在這種宮宴的場合，聞大噴子的措辭多少有些粗俗。
不過，認為他說的對的人，卻覺得心里很解氣。
林佳瑗、蔣琪霜和陸氏在屏風后面，都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林雪竹就沒那么多顧忌了，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個全場皆知。
聞大噴子心里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本來他的職責就是在確定了帝后的心思之后，幫助他們噴那些與他們意見不同的人。
那些翰林院的老古董小古董，整天仗著讀書人的身份，自視清高，根本就不會吵架。
他說幾句粗俗的話，他們就完全招架不住了。
哼，吵架吵不贏，犯賤倒是積極呢。
皇上皇后說的分明就是對的，他們偏偏要唱反調，那不就是找罵嘛！
聞大噴子的原則，就是對這些人能多粗俗就多粗俗。
反正說酸話他說不過，只能用粗話把他們干服！
聞大噴子正沾沾自喜呢，就聽一個翰林院編修開了口。
“聞大人此言差矣，從古至今，男女就有所分工，這不僅僅是習俗，也是基于男女之間的區別而定的。女子負責生養，心思細膩，更擅長內宅之事。男子有養家之責，胸懷大義，更擅長外面的事。若按照聞大人的說法，女子都出去謀生做事，那內宅之事，又該交給誰來管呢？”
說完，這位編修露出一抹自以為有理的笑意。
聞大噴子可不會被他帶節奏，直接說道：“男子管唄。女子能管內宅，你們男子不會連女子都不如吧？再說了，你說女子擅長內宅之事，那我請問，你家那一妻三妾管明白了嗎？”
這話一出，坐在那編修旁邊的正室夫人立刻變了臉色。
聞大噴子可不管這個，繼續說道：“聽聞貴府正室夫人賢良淑德，把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條，只是你偏寵那第三房妾室，慣得她目無主母，屢屢挑釁正室，家宅不寧。你在家里是根攪屎棍，到了朝堂上仍是一根攪屎棍，請問你這人到底有什么用處？如你一般的人，都能當翰林院編修，憑什么女子就不行？”
這人身攻擊，氣得那翰林院編修吹胡子瞪眼，差點沒撅過去。
倒是他那正室夫人，一開始提著一顆心，后面聽見聞大噴子是替她鳴冤的，頓時委屈得紅了眼圈。
此情此景，別人哪有看不明白的。
這翰林院編修在朝堂的存在感本不算太強，他的內宅之事，更是鮮有人知曉。
這聞大噴子究竟攥了別人多少把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