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孟公公是個明白人。
林雪竹把話挑明了，他也就冷靜了下來。
思考一番，他跪謝道：“奴才謝皇后賞識。”
宮里的這一番小小的天地，固然安穩。
遇上寬厚的皇上和皇后，奴才們的日子也算是好過。
可，若是能在宮外有尊嚴地活著，誰又愿意在宮里給人當奴才呢。
林雪竹覺得孟公公心態調整得挺快。
于是道：“名義上，你還是皇宮里的公公，只不過被本宮派出去做事。宮里的月銀不再發給你，你就從北境商會領你的月銀吧。”
在北境商會做事，做的好的，會有額外的獎金，收入比在皇宮里領一份死工資強得多。
不過，這種事情，林雪竹是不會提前打包票的。
她已經給了孟公公機會了，接下來，就看他怎么表現了。
相比起那些本來就從商的人，她更希望，那些身處社會底層，但卻有才能的人，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漸漸改變命運。
士農工商，商人雖然是社會地位最低的職業，但至少手里有錢，心中不慌。
她可不在乎什么虛名，她要的，就是實打實的好日子。
林雪竹把她的打算和元修說了。
不過是送一個太監出宮而已，元修哪有不同意的，當即就讓林雪竹自己看著辦。
第二天，孟公公就出宮了，自己找到了北境商會，和荊嵐說明了情況。
本來他以為，聽見他的身份，荊嵐會嫌棄的。
沒想到，荊嵐的神色絲毫未變，而是很認真地與他交代接下來要他做的事情。
別人不知道，荊嵐自己卻是知道的。
她也曾深陷泥沼，如果不是皇后將她拉出來，她現在的命運，還不如孟公公呢。
就這樣，一群飽受人間疾苦的人湊在了一起。
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努力。
卻不知，他們的所作所為，也影響了這個時代的人，間接改變了這個時代本來的面貌。
初春，冰雪消融。
由元修制定的修路計劃正式開啟。
與此同時，由翰林院主導，北境商會協助的綜合學堂，在全國各地開設。
所謂的綜合學堂，便是學習知識和技能的地方。
有別于以科舉為目的的書院，綜合學堂里，教的更多的是謀生之道。
并且不光是男子，女子也可以進入學堂。
女子可以讀書識字，學習掌家理財，也可以精進技能，學習商道。
男子也是同樣，只是課程和女子略有不同。
學堂的學費低廉，只賺取一個成本費用，并不以盈利為目的。
而學堂的出現，打破了這個時代，技能和手藝掌握在少數人的手里，且以拜師學藝為主要途徑的傳授方式，讓更多的人，有了學習謀生技能的機會。
而讀書和識字，可以讓人明理，讓人自主思考，從而對自己的人生有更強的把握。
而北境商會在京城建立的綜合學堂，又和其他各地的不太相同。
其中的女子學堂尤甚。
皇后開恩，將皇帝登基時進宮成為各宮宮婢的那些秀女放出了宮。
愿意歸家的，可自行歸家。
想做些事情的，則可以去女子學堂教授禮儀。
京中貴女最重禮儀。
過去為了進宮選秀，有門路的人家會請宮里的教習姑姑調教自家閨女。
沒門路的，也會各方打聽，生怕自家閨女因不懂宮中禮儀，在競爭中處于劣勢。
而現如今，入宮選秀這一途基本是沒希望了。
皇帝登基時選進去的那一批，陸陸續續都放出來了，想必也不會再選新人進去。
但皇帝不選秀，無異于加重了婚配市場的競爭。
條件優越的男子就那么多。
各家貴女為了選個好夫婿，可比進宮選秀都努力。
自家爹爹在朝為官，官職短時間內是動不了的。
要卷，只能卷自身了。
賢惠、持家、禮儀、琴棋書畫、相貌……
一時之間，脂粉鋪子和女子學堂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沒錯，在京城，女子學堂是生意。
京中貴女，從小養尊處優，并不像貧寒家庭的女子般，能夠輕易地被灌輸改變命運的思想。
她們的思想，還固定在覓得如意郎君，從此一生有靠上。
林雪竹也不會圣母心爆棚，試圖去改變這些人的思想。
她只會利用她們的思想，為北境商會賺錢，再用這個錢，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至于這些女子，自有她們的家族成為她們的倚靠。
她們的命運，是不需要別人操心的。
因此，女子學堂的術修高到離譜，仍然有很多貴族人家趨之若鶩。
在他們看來，宮里出來的人，就代表了女子禮儀的天花板。
只要他們的閨女能受到宮中之人的調教，這輩子禮儀方面就不會出錯了。
于是，一開始，女子學堂只是術修貴而已。
慢慢的，就開始有人試圖以出更高價格的方式，獲得女先生的額外指導。
女子學堂便順勢推出了一對一指導班，術修可以說是天價。
但仍然有許多不差錢的貴族家庭，選擇一對一指導。
金銀如流水一般，進入北境商會開設的錢莊，又如流水一般，投入到全國各行各業的建設中去。
有人反應過來，帝后這些手段，是溫和版的劫富濟貧。
然而即便知道了這件事，對于那些富人來說，該花的錢也還是要花。
他們的投資思想堪稱先進，認為現在花出去的錢，終將給他們帶來更高的收益。
比如，閨女嫁得好，給家族帶來的長期影響是不可估量的。
再比如，積極主動地去支持北境商會，討好了皇后，就相當于討好了皇上。
這人啊，就怕卷。
一旦有人開卷，就會有人卷得更狠。
整個京城，為了消費卷天卷地。
京城之外，尤其是那些較為偏遠的地區，卻因為皇帝頒布的種種政令，皇后提供的種種便利，在悄悄發生著改變。
人的思想一旦改變，對于整個社會發展的推動作用是無可估量的。
而北境，在這場悄無聲息的社會變革中，始終是走在最前面的。
元修現在還不知道，當年他在流放路上，和林雪竹討論過的“改變這個世界”，正在悄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