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這時候作答完的，八成就是編不出來了。
不管是誰家的孩子，作弊基本上被錘死了。
在所有人緊張兮兮，卻又不得不垂著頭，只能用眼睛拼命往上看時，元修接過答卷，展開來看了看。
“狗屁不通！”他氣得把答卷摔在了地上。
兩位國公和四位大臣皆是惴惴不安，同時又抱有僥幸心理。
全公公連忙把答卷撿了起來，拿去給六人看。
六人趕緊捧起來看署名。
當看見宋字的時候，宋大人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宋愛卿還有什么話可說？”元修冷冷地問。
“請皇上責罰。”宋大人連忙爬起來，咕咚一聲把頭扣在了地上。
“拉下去。”元修絲毫也不給面子。
兩個御林軍上殿，當即把宋大人帶走，押到大理寺去了。
這事還有的查呢，接下來就交給大理寺吧。
元修似是意識到，六個考生還跪著呢。
于是道：“全公公，把那六位考生送到后殿去休息吧。”
這話，已經說明，他心中的天平，已經向六位考生傾斜了。
余下的兩位國公和三位大臣更緊張了。
和宋大人的兒子爽快放棄不同，另外五位的兒子們，顯然在很奮力地掙扎。
元修批折子都批了半日了，殿外小太監來報，“皇上，皇后來了。”
“請進來。”元修說道。
林雪竹拎著個小食盒，儀態萬千地走了進來。
路過五個人的時候，她不過微微掃了一眼，什么都沒說。
那五個人，雖然平日里對這個皇后不怎么待見，總覺得他們林家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可是今天，他們就很希望，皇后能說點什么。
哪怕緩解一下殿內緊張的氣氛也好。
林雪竹的確是開口了，不過卻是對全公公說的。
“皇上今兒傳膳了嗎？”她問。
全公公滿臉慚愧，回話道：“回皇后，皇上今天事務繁忙，還沒顧得上傳膳。”
“我要是不來，你都不知道提醒皇上用膳！”林雪竹佯怒，同時將譴責的目光落在跪著的五個人身上。
那神情仿佛在說：沒用的東西，不能幫皇上分憂便罷了，竟然還給皇上找事！
五人：皇后，你能不能別再火上澆油了。
林雪竹慢悠悠地從食盒里拿出她準備的吃食。
全公公也很配合地收拾書案上的東西。
吃食的香味傳來，跪著的五個人立刻覺得餓了。
不僅餓，還很累。
一直垂頭跪著，脖子很不舒服，腦袋里也越發混漿漿了。
林雪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問全公公，“六位考生用飯了嗎？”
“回皇后，沒有。”全公公回答。
“讓人拿些點心給他們吃吧。”林雪竹吩咐道。
“是！”全公公給身后的小太監擺了擺手。
小太監領命，立刻去御膳房找吃的去了。
那六位考生雖然在后殿休息呢，但前面發生的事情，他們都能聽得到。
聽見皇后如此關心他們，他們的心中便覺得暖暖的。
這六位考生，皆是寒門中的寒門。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一路走來的艱辛。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被人盯上，替換了考卷。
還不是看他們好欺負嘛。
不過，他們自進京以來，便一直住在考試院里。
考試院里的各種雜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幾乎用不著他們操心。
考試之前，他們甚至還能安安靜靜地溫習了幾天。
這一切，都是因為，帝后在關懷著他們啊。
他們這是生在了好時代，遇上了如此重視科舉，如此重視學子的掌權者。
是他們之幸啊！
若非如此，他們發現自己的試卷被別人換了之后，也不敢貿然去敲登聞鼓。
至少，帝后先前對學子們的態度，讓他們覺得，是有希望為自己伸冤的。
林雪竹安安靜靜，看著元修吃完了飯，就收拾好食盒走出殿去。
從頭至尾，沒有問過下面跪著的五個人一句。
這讓五人的內心都很絕望。
皇后連那六個窮酸書生都關心了，卻對他們沒有絲毫憐憫，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這些勛貴和朝臣，對帝后來說，都是可以隨時拋棄的棄子嗎？
天色漸暗，勤政殿里已經點起了蠟燭。
又有侍衛拿著答卷回來了。
這次，三張答卷，時間都差不多。
跪著的五個人心下稍松。
用了這么久，肯定寫出什么來了。
不等元修開口，最后一個回來的侍衛率先稟告道：“皇上，蕭大人家的公子寫了幾個字便不再寫了，還遲遲拖著不交卷。小的無法，只能強行收卷了。”
蕭大人一聽這話，差點沒撅過去。
唯一聊以自慰的是，他兒子至少努力過了，不像宋大人的兒子，放棄得那么快。
元修又看了其他兩家的，說道：“蕭、文、成，都拉下去吧。”
這次，連個客套話都懶得說了。
“皇上饒命。”
蕭文成三人不情不愿被拉下去了。
殿中跪著的只剩下楊國公和姜大人了。
他們本來還挺樂觀，自家兒子交卷越晚，說明能寫出來的越多。
可看了蕭大人家的公子如此作為之后，他們心里又沒底了。
姜大人甚至想：兒子，你要寫不出來，就交卷吧。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這樣前途未卜地煎熬著，爹快受不住了。
許是父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很快，姜大人之子的答卷也被呈了上來。
這次，元修看完直接揮了揮手，姜大人也被帶走了。
楊國公咬著牙，依舊不肯認罪。
他們家是有恩于皇家的，便是他兒子寫不出來，他也可以用先祖的功績說道說道。
穩住，一定要穩住！
“皇上，楊公子的答卷拿回來了。”殿外，侍衛稟告道。
楊國公聽了這聲音，不管不顧就站了起來，迎上侍衛，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答卷。
看見滿滿一篇的字跡，他的心安定了許多。
不愧是他兒子，果然抄寫一遍就記住了大半。
楊國公挺了挺胸脯，躬身道：“請皇上明鑒。”
元修面無表情地拿過答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揮手道：“把楊國公也帶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