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話，何前程哽得再說不下去……
一腔真誠，終換來貪得無厭。
錢萍聽了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姓何的，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何前程抬起頭，眼里通紅一片，“我可以不是一個聰明人，但我不能不做人。”
錢萍隱隱感覺到了何前程的意思，頓時端起了姿態(tài)，“何前程！你到底想說什么？你在磨嘰什么？你再磨嘰下去，結(jié)婚證你別想領(lǐng)了！”
如果是從前，這句話足夠拿捏何前程，但現(xiàn)在，何前程迷惘的目光里漸漸滲出堅定來，“那就別領(lǐng)了吧，耽誤你這么些時候，對不住了。”
錢萍驚得瞳孔都放大了，“何前程！你知不知道你再說什么？！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你把剛才的話收回，否則，你以后再來求我，我絕對不搭理你！”
何前程默然。
錢萍以為他被唬住了，得意的笑容回到她臉上，“對嘛，前程，你不要沖動，我們不是說得好好的嗎？往后啊，我們好好過日子，等勝勝長大了，還給我們養(yǎng)老，多好……”
“不必了。”何前程打斷了她。
“什……什么不必了？”錢萍的語氣終于有了一絲慌亂。
“你走吧。”何前程道，“連同你父親，你妹妹，你弟弟，全都一起帶走，我們到此為止，從此之后，再沒有關(guān)系，是我人輕賤，配不上你，耽誤你這些時日，對不住了。”
何前程把自己放到很低的位置，再一次道歉。
“姓何的！你……”錢萍始料不及，一只穩(wěn)穩(wěn)捏在手里的傻子，怎么突然開了竅，“姓何的！以后我……我可就不喜歡你了！”
空氣短暫凝滯。
“我就不喜歡你了……”
她的喜歡，對他來說，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呢……
從前，只要她這么說，他馬上就會妥協(xié)，不管說什么，他都會答應(yīng)。
然而，這一次，何前程卻只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而后轉(zhuǎn)身，面對著林清屏和顧鈞成，“林同志，顧團(tuán)，錢萍一家在廠里所造成所有損失，歸根到底是我的責(zé)任，是我公私不分，是我糊涂軟弱，導(dǎo)致同事們之間出現(xiàn)裂痕，廠里口碑遭受損害，所有責(zé)任，我都愿意承擔(dān)。”
“何前程！”身后傳來錢萍的厲聲尖叫。
但，何前程沒有再回頭。
衛(wèi)中華和申海兩人交換一個眼神，衛(wèi)中華立刻道，“既然這樣，那就都進(jìn)會議室去吧，今天大家都在，開個會，該怎么辦，會上我們也好有個議程。”
何前程現(xiàn)在也算明白過來了，衛(wèi)中華和申海剛才就是故意擠兌他的，不由深深看了衛(wèi)中華一眼。
衛(wèi)中華把大家都招呼進(jìn)會議室，回頭，申海還在原地。
錢萍還想追上去，申海往她面前一橫，擋住了。
申海此時眼神兇惡得很，再加上臉上那一大塊疤，相當(dāng)有威懾力。
錢萍本來就對他又害怕又討厭，此刻不禁倒退兩步，“你……你想干什么？”
申海笑了笑，“請你離開。”
他笑的時候，臉上的疤痕抽動起來，在錢萍眼里更加嚇人了。
但錢萍是不會走的，“我不走！憑什么叫我走？叫何前程出來！何前程，你給我出來！”
“不走？”申海招了招手，出來兩個廠里的工人。
這倆工人一人揪著錢萍的爹，一人拎著一個蛇皮袋過來了。
“他偷東西！這里全是他薅的廠里的羊毛！”工人將蛇皮袋扔下，打開，里面各種廠里的原材料——糖、面粉、油等等。
錢萍還不服，尖叫，“你們憑什么……”
“他自己說的，廠里的就是他的！”揪著錢老頭的工人說。
“爹，你……”錢萍簡直欲哭無淚。
“打電話，報派出所，抓到小偷了。”申海一張臉板得鐵緊。
錢老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當(dāng)自己還將在不久的未來成為這個廠的主人，跳著腳地罵，“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我拿我自己廠的東西關(guān)你們屁事！小心我把你們都開除了！你們都得給我滾蛋！”
錢萍也繼續(xù)對著二樓的窗戶尖叫，“何前程！何前程你給我下來！你給我下來！”
林清屏站在窗前，看了一眼樓下，微微一笑。方才衛(wèi)中華和申海對視的那一眼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兩人打配合，一個把何前程和大家都拉走，一個在底下對付錢萍，倒是很有默契，也有想法。
錢萍賴著不肯走，申海也不急，只從手提包掏出一本賬本，連同手提包一起交給一旁的工人，“打電話報警的時候，順便把賬冊交了，有人做假賬。”
錢萍全身都僵直了。
她弟弟以次充好，采購價和實際價格不符……
“我……我……”錢萍開始語無倫次起來，“我沒有……我……我不坐牢……”
她好像突然被刺激到了似的，轉(zhuǎn)身就跑，“我不坐牢……我還要養(yǎng)兒子！我坐牢了勝勝怎么辦？我不坐牢！”
但來不及了，她的胳膊再次被人拎住。
錢萍尖叫著喊，“來人啊，耍流氓了！有人耍流氓啊！放開我！”
“你給我閉嘴吧！”響起的卻是女人的聲音。
錢萍一看，怎么是鐘曉曉！
錢萍又氣又怕，只覺得天都塌了，眼看真的要被扭送到派出所去，怎么大喊何前程都沒用了，她氣得朝著申海罵，“你個殺千刀的！你們也不看看你們都是哪里來的鄉(xiāng)巴佬！還想治我！我告訴你，這里是首都！我是首都胡同里的人！胡同派出所都聽我的！那都是我們家親戚！你還想治我？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臉上的丑疤！你也配嗎？人不人鬼……”
“鬼不鬼”三個字沒說出來，因為她臉上挨了狠狠一巴掌。
是鐘曉曉打的。
錢萍挨了一巴掌后懵了一會兒，馬上又開始尖叫亂罵，“你憑什么打我？你怎么敢打人？我叫人來打死你個外地佬……啊——”
于是又挨了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鐘曉曉怒極，“憑什么打你？就憑他臉上這道疤！”
鐘曉曉指著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