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雄安排完老胡，猛然想到，如果蔣凡電話中所謂的“朋友”真是卓瑪，肯定就會留有后手，祁東陽想盡快找到卓瑪?shù)目赡芪⒑跗湮ⅲs緊撥打了祁東陽的大哥大，讓他暫時尋找卓瑪?shù)挠媱潱热フf服康生。

蔣凡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fā)里，姿態(tài)看似放松，身體卻像一張蓄勢待發(fā)的弓。他換下了病號服，身著一身深色休閑裝，左手纏著繃帶，搭在扶手上，旁邊放著這里的保安上次買來的拐杖。

張春耕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矗立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門口，身體微微前傾，保持著隨時可以撲擊的姿態(tài)。

彪娃則隱在靠近內(nèi)室門廊的陰影里，身形半掩，目光如同鷹隼般警惕地覆蓋著整個空間可能出現(xiàn)的死角。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橡皮筋，緊繃著房間里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

蔣凡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沙發(fā)扶手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嗒嗒”聲，這是他內(nèi)心高速運轉(zhuǎn)、反復(fù)推演的唯一外露跡象。

五十分鐘后，門外走廊傳來了沉穩(wěn)而清晰的腳步聲。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緊接著是兩下不輕不重的叩門聲。

張春耕立刻上前一步，側(cè)耳傾聽，眼神詢問地看向蔣凡。蔣凡微微頷首。

門開了，祁雄獨自一人站在門口。他穿著一件質(zhì)地精良的深灰色夾克，里面是熨帖的襯衫，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深陷的眼窩里，目光銳利如刀，瞬間穿透空氣，精準(zhǔn)地釘在蔣凡臉上。那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氣勢，即使是在這種極端不利的境地，也依舊沒有完全消散。

“祁領(lǐng)導(dǎo)，請進。”蔣凡沒有起身，只是抬了抬手，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祁雄邁步走進房間，目光飛快地掃過張春耕和彪娃的位置，最后落回蔣凡身上。他反手輕輕帶上門，咔嗒一聲輕響，仿佛隔絕了最后一絲退路。

“蔣凡，好大的排場。”祁雄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沒有選擇旁邊的沙發(fā)，而是徑直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蔣凡，望向遠(yuǎn)處波光粼粼的海悅湖。

這個姿態(tài)，既像是在欣賞風(fēng)景，又像是在掩飾內(nèi)心真正的波瀾，更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他需要掌控談話的節(jié)奏，哪怕只是形式上。

蔣凡笑了笑，笑容里沒有溫度：“祁領(lǐng)導(dǎo)說笑了。比起您的松山湖別墅，我這點排場，不過是小打小鬧。請坐。”他再次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沙發(fā)。

祁雄緩緩轉(zhuǎn)過身，沒有立刻坐下，目光如實質(zhì)般壓在蔣凡身上：“開門見山吧。你手里，到底有什么？”

“祁領(lǐng)導(dǎo)真是爽快人。”蔣凡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東西嘛，肯定是不會放在這個房間里，因為我要防備你‘殺人滅口’。里面的內(nèi)容，精彩得很。松山湖別墅的來歷，王培勇這個麗晶酒店名義上的老板，……哦，還有康老板這些年，應(yīng)該替您老人家做了不少‘臟活累活’吧。”

蔣凡說出的這番話，有些有實證，有些只是經(jīng)過多方分析以后的猜測，甚至有些實證現(xiàn)在也不在他手里。

祁雄的眼神在聽到“松山湖別墅”、“王培勇”、“康生”這幾個詞時，瞳孔已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盡管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蔣凡如此直白地點出核心要害，還是像冰冷的針扎進他的心臟。他臉上肌肉紋絲不動，但背在身后的雙手，指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祁雄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金屬摩擦般的冷硬，“偽造的東西，你覺得能威脅到我？康生現(xiàn)在狗急跳墻，什么話都敢說，什么東西都敢偽造。你以為憑這個，就能扳倒我？”

“是不是偽造，您心里比我清楚。”蔣凡寸步不讓，語氣帶著一絲嘲諷，“祁領(lǐng)導(dǎo)，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說這些沒用的場面話？康生是不是瘋狗我不關(guān)心，但他咬出來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您自己掂量。

東西在一個絕對安全、您也絕對想不到的地方。只要我一個電話，或者我的人今天沒能平安離開這里，這東西就會出現(xiàn)在它該出現(xiàn)的地方——比如直管單位、或者更上面、又或許是周弘義隊長，拿到這東西會不會如獲至寶？”

“周弘義？”祁雄的心臟猛地一沉。

盡管周弘義無權(quán)過問祁雄這個位置的人，但他那股子正氣的狠勁，讓許多不干凈的高位者都心生芥蒂，所以給他取了‘包黑炭’這個綽號。

而這個綽號落入欣賞他的劉哥耳里，就變成了許多人稱呼的“鐵面包公”，這也是祁雄不敢出手救康生的原因之一。

而這個名字，在這敏感的時期，由蔣凡嘴里吐出來，其殺傷力遠(yuǎn)超他的預(yù)估。這意味著蔣凡不僅拿到了證據(jù)，還很可能與周弘義那邊有了某種默契。這不再是簡單的敲詐勒索，而是直指他政治生命的毀滅性打擊。

祁雄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但呼吸的節(jié)奏明顯亂了一瞬。他緩緩走到蔣凡對面的沙發(fā)坐下，身體微微后靠，試圖重新掌握談話的主動權(quán)，但眼神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慌亂和震驚，沒能逃過蔣凡銳利的眼睛。

“凡大爺，你到底想要什么？”祁雄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股強壓著的怒火，憋屈地改換了稱呼，接茬開門見山道：“錢？多少？開個價。或者，你想得到什么，可以直接提出來，只要我能辦到。”他試圖將事情拉回他熟悉的利益交換軌道。

蔣凡看著祁雄，忽然笑了，笑得很冷，帶著一種悲憫和嘲弄：“祁領(lǐng)導(dǎo)，您覺得我蔣凡會要你的錢嗎？至于其他，我也沒有興趣。”

祁雄眉頭緊鎖：“那你是為了什么？”

蔣凡臉上露出玩味，聲音卻斬釘截鐵道：“為一個女人討回公道。”

“一個女人？”祁雄皺了皺眉頭，接茬道：“哪個女人？”

蔣凡從牙縫里擠出：“卓瑪，你應(yīng)該不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