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守安被黃永強拽著一只腳拖回現場時，人已經面目全非，其他涉事的保安身上都有輕重不一的傷。

現場的治安仔們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全身上下也是青一塊紫一塊，全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個個耷拉著腦袋，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平時的囂張。

一些不明真相的觀眾還泛起同情心，都認為蔣凡和他的兄弟過于殘暴。先前目睹過黑牛慘境的群眾，雖然不敢當著葉換根的面有所表述，但心里卻在暗暗稱快。

蔣凡看到這些人狼狽不堪的樣子，心里的憤怒稍稍有所緩和。他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冷意，掏出大哥大來，率先撥打了厚街局子的電話，隨后又撥通了李志雄的電話。

此刻，李志雄正在給周世東的家人出謀劃策，怎么在私了這件事情上，少賠償一些銀子。他愿意這么盡心盡力，可不是看在周世東是自己的下屬，而是因為向東升的前妻，也是周世東的家人之一。

看到顯示屏上蔣凡的電話，李志雄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避開周世東的家人按下了接聽鍵。沒等蔣凡發聲，他已故作熱情地說道：“凡大爺，我正在和周世東的家人商量，盡量幫你多爭取一些補償。”

蔣凡冷冷地說道：“私了的事，我已經說過，你做主就行。現在我要給你說的葉季勇……”

他知道李志雄不會站在公正的立場上來處理葉季勇，但還是隱忍著心里的憤怒，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然后話鋒一轉，心懷目的地繼續道：“聽到葉季勇是你安排進虎門局子，現在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想問問你，我是直接將葉季勇交給厚街局子處理，還是你把他帶回去虎門去教育呢？”

蔣凡雖然不知道葉季勇能進虎門局子，是葉換根找向東升幫忙，但他從方克忠口中得知，是李志雄親自給葉季勇安排的工作。

這些盤根錯節的利益交涉，一般不會讓外人知道，而方克忠能知道這事，是因為葉季勇為了彰顯自己的背景和靠山，曾在酒桌上得意忘形地給那些狐朋狗友吹噓，自己在虎門局子里有李志雄的撐腰，可以橫行無阻。

蔣凡此刻故意點明李志雄和葉季勇的關系，不但是想給李志雄繼續挖坑，而且還想把康生牽扯進來。

他知道康生與阿城的關系已經決裂，不會徇私舞弊來保護葉季勇。讓李志雄知道，自己已知道他和葉季勇的關系，是李志雄帶著僥幸心理替葉季勇從中斡旋，而自己已經撥打了厚街局子的電話，李志雄想保護葉季勇，只能直接去找康生交涉。兩人同在一個單位，抬頭不見低頭見，如果康生不給李志雄的面子，以后見面難免會尷尬，如果給了這個面子，就會卷進這次是非中。

李志雄聽完蔣凡的陳述，心里一怔，追問道：“事發地在厚街，你沒有給厚街局子聯系嗎？”

蔣凡模棱兩可道：“這一次涉事的人眾多，而且還牽涉到村委的人，我不聯系局子，事后別人給我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李志雄片刻猶豫后，借口道：“凡大爺，我身邊現在還有外人，等會給你回電話。”說完以后，他沒有急于掛斷，而且緊握著電話，等待蔣凡的回復。

蔣凡知道李志雄拖延時間，肯定是想找什么人商量，但他還是故作大方地回道：“你都這么說了，我能不答應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一定要盡快，這事牽涉到村委，估計鎮政府的人會出面。但丑話說在前頭，葉季勇針把我兄弟打傷，即便你想保他，也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李志雄隔著電話線，還是不停地點頭道：“這是肯定，等會我就給你回電。”

蔣凡掛斷電話，眉頭微皺地沉思了片刻，在肖雨欣的攙扶下來到相對僻靜的地方，撥通了劉哥的電話，將所發生的事情，還有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接著說道：“哥，我這么做，會不會影響璐姐這一次的工作調整？”

“你就沒個省心的時候。事情已經做了才給我電話，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劉哥故作不滿地埋怨了一句，接著說道：“璐璐是帶著學習的名義去廣州，現在不在崗就不會對她造成影響。李志雄倒霉，肯定會影響到他身后的主子，反倒有利于璐璐的這一次調整。”

他停下來沉默了片刻，意有所指地補充了一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后續會發生什么，現在就難以預料了。”

“只要不影響璐姐就行，其他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蔣凡沒有注意劉哥補充那句話中的弦外之音，一心想著李志雄不但想包庇周世東那樣的人，還帶著葉季勇來到自己病房，這些行徑已完全喪失了道德底線，這一次他是下了狠心要扳倒李志雄，只是擔心影響唐璐的調整，所以才聯系了劉哥。

劉哥針對這次糾紛可能產生的連鎖反應，作了詳細的分析，然后給蔣凡出謀劃策，教他如何利用這些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推動事情朝著有利自己的方向發展。

兩個通話持續了二十來分鐘，厚街局子的人沒到，反倒是市里的三輛公務車來到現場。

蔣凡急忙掛斷電話，回到輝哥和方克忠的身邊，壓低聲音對輝哥道：“我是聯系的厚街局子，怎么市里來人了？”

輝哥搖了搖頭道：“我也覺得有些奇怪。”

一個氣度不凡的男人從居中一輛車里下來，直接來到蔣凡等人身邊，輕聲問道：“你應該就是蔣凡吧？”

車上其他工作人員也陸續下車，有條不紊地站在男人身后。

蔣凡看著這氣勢，就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肯定不簡單，心里還是有些緊張，他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男人簡單介紹道：“我是市局的周弘義，現在負責處理這次糾紛。”

方克忠聽聞周弘義的自我介紹，有些心虛地給周弘義點了點頭，然后對輝哥和蔣凡道：“領導來處理事情，我就不在這里耽誤你們的時間。”

等方克忠走后，蔣凡猶豫了一下，還是詢問道：“我是聯系的厚街局子，怎么驚動了您這樣的大人物啊！”

周弘義擺了擺手：“人沒有貴賤之分，只是分工不同，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如果你愿意，可以像老……”他回頭瞥了一眼身后同事，硬生生地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迂回道：“你可以喊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一聲老周，單位許多同事都這樣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