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搶先坐回面包車的駕駛座上，臉上滿是決絕與堅毅，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將面包車當成了戰機。半新舊的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仿佛是戰機起飛前的怒吼。

路邊的景物如幻影般飛速后退，孔祥目不斜視，雙眼緊緊盯著前方通往赤嶺村的道路，恨不得面包車能有一雙翅膀，立刻沖破一切阻礙，直抵黑牛身邊。

肖雨欣的臉上露出嚴峻的神情，想到黑牛和幾個兄弟主要是保護自己，而自己卻疏忽大意，沒有及時想到蔣凡這張名片的威懾力，才造成現在這個局面，她滿心自責的同時，也努力冷靜下來，隨之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張春耕本身就是直腸子，先前得知肖雨欣可能有危險，他也是焦急萬分，一路將油門踩到底，所以比黃永強先前趕到。

現在得知黑牛是為保護肖雨欣和兄弟們，而肖雨欣和兄弟們來到赤嶺，又是為自己排憂解難，他也將所有責任歸罪到自己身上，沖動性格下的面部表情就像是狂風肆虐下的天空，陰云密布、憤怒且扭曲。

…………

事發現場，隨著肖雨欣等人的離開，市場的保安也陸續離開了現場。葉換根手里夾著方克奇剛為他點上的香煙，湊近方克奇耳邊，教對方等會怎么逼迫黑牛承認莫須有的罪名，為葉季勇當眾泄憤尋找一個更為合理的借口。

葉季勇在泄憤中，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指揮兩個治安仔一人拽著黑牛一只腳，將已經多處骨折而且再次昏死過去的黑牛拖回治安隊里，他這樣招搖過市，就是想在那些圍觀者面前展現自己在這里不可挑釁的地位，換回先前受辱的面子。

其他治安仔已經坐上開來的摩托車，只是葉換根和方克奇這兩位主子沒有離開，他們也只能像哈巴狗一樣原地等候。

“吱嘎”一聲急剎車，孔祥開著面包車在先前的位置停下。

葉季勇首先發現這是剛離開不久的那輛面包車，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指著街對面的面包車，大聲對周圍幾輛摩托車上的治安仔道：“那是剛逃跑的面包車，這幫孬種還敢回來，趕緊給我圍住，不能再讓他們溜掉，今天老子非得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讓他們知道在赤嶺村跟老子作對是什么下場！”

葉換根畢竟見多識廣，聽到葉季勇囂張的聲音，隱隱覺得情況不對，想到一般情況下，剛脫離險境的人不會回來自投羅網，肯定有什么依仗才會這么做。

他趕緊對方克奇道：“你趕緊去看看怎么回事。”說完，他準備腳底板抹油，先遠離現場才好靜觀其變。

方克奇作為治安隊長，長期與社會上的人打交道，他從面包車緊急剎車這一微妙的動作上，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不尋常信號。可是葉換根已經吩咐，他也不敢違逆，正想轉身朝面包車走去。

開車的孔祥已經推開了駕駛門，手里已經換上一把鋼管，想率先沖過街道。

孔祥的動作已經足夠快，而且駕駛室的車門正對馬路，比其他人需從另一側下車，少了半個車位的距離。沒成想還是比怒火中燒的張春耕慢了半拍。

車還沒有停下，張春耕已從車窗一躍而下，他手里提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馬刀，額頭上青筋暴起，朝著對面的葉季勇等人猛沖過去，真有一馬當先萬夫莫開的氣勢。

蔣凡身邊的所有兄弟，雖然都配備有馬刀，但平時打架都是用鋼管，因為蔣凡知道刀劍無眼，為了避免惹出大禍，特意交代，不到萬不得已，不準備用刀。

張春耕這是第一次用刀，可以想象他心里憋的那股怒火已經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

葉換根不認識張春耕，但是被他這氣勢鎮住，剛邁開的腳像是被釘在地上，僵在原地，一時忘了腳底抹油的心思。

雖然張春耕也不認識葉換根和方克奇，但方克奇對兩次來到這里，砸了阿城賭檔的‘活閻王’可是印象深刻，看到張春耕下車，他心里一顫，更讓他惶恐不安的是，張春耕是蔣凡的兄弟，現在前來尋仇，從而猜到黑牛和先前那幾個兄弟也是蔣凡的人。

方克奇聽到蔣凡這個名字都瑟瑟發抖，是因為作為一個村的治安老大，對于附近幾個鎮里的江湖事都十分了解，他不但知道蔣凡曾經大鬧白沙村治安隊。還有黎科長、方樹林這些有‘虎皮’加身的人都在蔣凡手里吃過虧。

這些事對于漂泊到這個城市的異鄉客來說，已經足夠逆天。可還不是蔣凡最驚人的壯舉，真正震驚所有人的就是這次將周世東從車里赤裸裸的拖出來，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

其他治安仔看到是張春耕，都忘了葉季勇的吩咐，全部愣在了原地，先前拽著黑牛雙腿的兩個治安仔見勢不妙，想松開黑牛。

葉季勇沒有見過張春耕，也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看到他氣勢洶洶的前來，嚇得趕緊躲在一個治安仔的身后，還推搡了身前的治安仔一下，然后對其他治安仔喊道：“趕緊去抓住他，千萬別讓他靠近我。”

張春耕最擔心的就是黑牛的安危，他首先沖到兩個拽著黑牛雙腳的治安仔面前，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手里的馬刀已如閃電般劈下。刀鋒精準地斬進兩個治安仔的大腿，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敢動我兄弟，你們是活膩歪了！”他厲聲吼道，雙眼布滿血絲，猙獰的面容在顯得格外駭人。

“啊——！”兩個治安仔的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痛得跪倒在地，抱著血淋淋的大腿哀嚎不止。

張春耕沒再管其他人，他趕緊蹲下抱著暈厥的黑牛，看到黑牛臉頰和兩只手臂已血肉模糊，他搖晃了幾下，焦急道：“悶葫蘆，你趕緊給我醒醒。”

黑牛沒有反應，但右手臂卻在張春耕的晃動下綿綿地耷拉下來，張春耕馬上確定這是骨折造成，猛然想到黑牛渾身是傷，其他部位也難免會有骨折現象，如果自己繼續搖晃，只會增加黑牛的傷情，他趕緊將黑牛平放在地上，對緊跟其后的一個兄弟道：“趕緊去找個木板前來，將黑牛送去最近的醫院。”

孔祥知道誰是罪魁禍首，也知道哪些是關鍵人物，他率先沖向葉季勇，同時對劉正軍道：“軍哥，穿西裝的是葉季勇的叔公，他身邊的中年人是這里的治安隊長，兩人都是這起事端的幕后黑手，一定不能讓他們跑掉！”

劉正軍眼神一凜，瞬間明白了孔祥的意思，他大喝一聲，帶著幾個兄弟朝著葉換根和方克奇包抄過去。

葉換根看到這陣仗，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原本想要溜走的心思徹底破滅，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方克奇也是心中一緊，額頭上冷汗直冒，強裝鎮定地站在原地，眼神卻四處亂瞟，尋找著逃跑的機會。

葉季勇躲在治安仔身后，看著孔祥那如殺神般的模樣，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顫抖起來：“先前是我放你走的，你……你別過來，不…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孔祥一鋼管砸在擋在葉季勇身前的治安仔肩上，一腳將對方踹開，然后將鋼管插在身后，一把抓住葉季勇的衣領，咬牙切齒道：“還讓老子兜著走，老子兜你老母。”話未落音，他的拳頭已雨點般落在葉季勇的臉上。

劉正軍已經控制住了方克奇，手里的鋼管對著他一陣輸出。

另外一個兄弟抓住了葉換根，只是看到他年齡這么大，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下手。

張春耕安置好黑牛后，看到幾個關鍵人物已經被控制，這才想起孔祥先前的陳述，首先為葉季勇出頭的是市場里的十幾個保安，他正想沖進市場的管理處。

兩輛東風卡車趕到，輝凡廠里的七八十個兄弟魚躍而下，黃永強剛推開副駕駛的門，還沒有下車。輝哥的奔馳車也到了。

蔣凡在伍文龍的攙扶下，疾步走到張春耕身邊，焦慮地問道：“黑牛呢？”他能及時知道黑牛受傷不輕，是肖雨欣離開赤嶺時，在面包車上用電話將發生的一切詳細告知了他。

“黑牛傷勢很重，我安排兄弟先將他送去就近的東莞醫院了。”張春耕哽咽地解釋完，愧疚地看到蔣凡，補充道：“凡哥，欣姐和黑牛來到赤嶺，都是因為我的事……”

蔣凡抬手打斷張春耕的話，咬牙切齒道：“現在不說這些，先將葉季勇帶離赤嶺，老子去找葉換根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