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龍的辦公室是一個套間,里間是他的辦公室,外間是阿萍的工作區域。
在場只有她倆,蔣凡卻故作神秘,湊近她耳邊輕聲問道:“你想知道?”
阿萍誠實地點著頭,沒有說話。
看到阿萍急切的神情,臉還有些羞紅,蔣凡得意地笑道:“好奇心害死人,你想,我就不告訴你。”
阿萍這話剛出口,沒成想,蔣凡得意的笑聲,驚動了辦公室里的陳安龍和唐副總。
聽到是蔣凡的聲音,正在爭吵,還面紅耳赤的唐副總,率先拉開門,放低聲音問道:“你怎么來了?是不是也為飯堂的事。”
蔣凡沒有急于回答,而是看著唐副總身后的陳安龍,直接要求回報道:“老板:作為保鏢,受傷肯定在所難免,但是總歸來說,我是為你受傷,你不會否認吧。”
陳安龍不知道蔣凡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還是點頭承認道:“你受傷屬于工傷,休息期間,薪水照發,治療費用了多少,傷好以后一起報銷,如果現在沒錢,可以到財務部預支,連同你昨天受傷的醫藥費,都算在一起報銷。”
他說話的語氣雖然不算溫和,但是也沒有像對廠里其他人那樣趾高氣揚。
蔣凡心里疑惑,廠里為什么這么多人知道昨天在治安隊發生的事情?
員工口中吝嗇的老板,在自己身上這么大方,蔣凡知道這是陳安龍想拉攏自己而已,但對陳安龍意見不小,也不想與他過于親近。
蔣凡直白地和陳安龍算賬道:“為你受的傷,休息十天左右就能恢復,二次受傷是我自己的事情,與廠里無關,廠里只需支付我十天帶薪休息,超過的休息時間,不用給我薪水。
至于醫藥費,我也不要,只想找你要個人情,今天中午的事情,還請老板高抬貴手,就別追究了,行嗎?”
剛和唐副總爭吵,已經夠心煩,忍著性子給蔣凡開出大方的福利待遇,他還要給自己講條件,陳安龍的火氣就壓不住了,臉青面黑地冷聲道:“工廠有工廠的制度,誰犯了都一樣,厚此薄彼我還怎么管理這個工廠?一碼歸一碼,你的薪資待遇可以再加點,但是這個人情給不了。”
蔣凡心里也煩,辭退人的事,看似與他無關,但他卻把責任怪罪到了自己身上,認為自己不招惹隊長,隊長就不會狗急跳墻,近兩天,自己如果不幫端飯的人打掩護,他們就不會放松警惕,不至于一次性抓住這么多人。
看到陳安龍不愿給人情,心情不好的他也沒有客氣道:“好一個厚此薄彼,既然誰犯了都一樣,我也是端飯出廠的人,還為這事打了人,更應該被辭退,現在把我的薪水和醫藥費結了,我用命換來的薪水和治療費用,你不會也像對待其他員工一樣,還要壓兩三個月吧。”
看到氣氛已經劍拔弩張,唐副總趕緊打圓場,拍了拍蔣凡的肩安撫道:“辭退的事情還沒有最后決定,這事我正和陳總在商量,你也都消消氣。”
氣頭上的蔣凡忘了阿萍的提醒,沒有領會到唐副總的良苦用心,認為自己只是陳安龍的跟班,自己的去留與他無關,他表現出這么關心,就是貓哭耗子,實則就是和陳安龍穿一條褲子,幫他籠絡自己而已。
他沒絲毫客氣道:“辭退通告都貼到公告欄上,還說沒有決定,不就是多吃了廠里幾兩米,菜還是她們自己省下的,就為這點事情,非要開除,你們真當我們這些打工人是傻瓜,這么好揉捏,這么好騙?”
先給提到可以給蔣凡加點薪資待遇,就是希望他不再摻和這事,沒想到他強度這么強硬。
陳安龍想起剛才和唐副總爭吵中,唐副總提醒他,說留下蔣凡對他、對廠里都有好處。
他又想把剛拒絕的話圓回來,可是傲嬌的心里又覺得,自己作為老板,說出的話在廠里都不能執行,還要親自收回來的話,會丟了威信,他把眼睛看向唐副總,希望他幫到圓話。
可是被蔣凡慫懟的唐副總,現在也不知道怎么說,才能緩解現在針鋒相對的局面。
陳安龍看到唐副總不說話,又把目光投向阿萍,眼神示意她出面從中調和。
在工廠一二把手面前,阿萍裝出和蔣凡并不熟悉的口吻:“蔣副理: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讓這些人留下來嗎?剛才唐副總已經說了,正在和陳老板商量這事,一個國家的政策都可以隨著環境改變,何況廠里一張通告,你就別這樣較真行嗎?”
有了阿萍地鋪墊,唐副總也找到合適的開口時機,接茬道:“阿萍說得對,中心點就是人都不辭退,但是工廠有工廠的制度,這點還是必須要遵守,公告上的人,每人處罰50元,算是懲戒,蔣副理,你覺得這樣處理怎么樣?”
唐副總簡單幾句話,卻做到了面面俱到,既照顧了陳安龍的面子,也維護了工廠的制度,還讓蔣凡達到了目的。
看到事情得到妥善解決,預防蔣凡這個倔脾氣又節外生枝,阿萍馬上拿起桌上的電話道:“我這就通知人事部修改通知。”
蔣凡這才冷靜下來,盯著唐副總,由衷地說了句,“謝謝。”
說完,也沒給陳安龍打聲招呼,就離開了辦公室。
經過這件事,他心里開始琢磨唐副總這個人,感覺他與其他喜歡高高在上的臺灣人,有很大差別。
陳安龍和唐副總再次回到自己辦公室,剛關上門,就開始埋怨道:“這個刺頭,就知道給我難堪。”
唐副總沒有理會陳安龍的抱怨,而是回道:“剛才我說,你還不信,這個男孩真和許多逆來順受的打工者不一樣,性格雖然倔強了點,但是做事有里有面,關鍵時候用起來放心,比你曾經用的朱兵強多了。”
“用起來放心,更不省心,你看他才進來幾天,就把廠里搞得烏煙瘴氣,帶在身邊,好像我是他跟班一樣,做什么事情,還需要照顧他的情緒。”
想到蔣凡敢和自己硬剛,陳安龍心里還是感覺,用隊長和朱兵這樣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人,舒心。
看到陳安龍還是不愿意放低自己的老板架子,來考慮問題,唐副總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陳總:許多事情如果你真不愿意換位思考,很難找到核心點,這是我的勸告,至于你聽不聽,那是你的事情。”
看到唐副總一直欣賞蔣凡,陳安龍岔開辭退的事情,接茬問道:“先前你的話還沒有說完,昨晚治安隊的事情,后面他是怎么脫身的呢?”
“只聽說他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在五村的蘆葦蕩被抓,后來也是一起離開治安隊的。今天上午,鄭小毛已經被局子的人帶走,他牽涉的事情可能不少,駐點條子也調崗了,聽說現在回局子看大門。
我回來之前,村里正在開會,商量重新選治安隊長的事。”
聽完唐副總解釋,陳安龍皺起眉頭問道:“有身份的人,怎么會和刺頭一起去蘆葦蕩那樣的地方玩呢?”
唐副總道:“一男一女在一起,什么都可能發生,這有什么奇怪。”
陳安龍再次想起在餃子館見到蔣凡的情景,樣子土里土氣,穿的一雙解放鞋,鞋尖都快磨穿了,這樣的人怎么忽然就有能耐了呢?
看到陳安龍不說話,唐副總接茬問道:“你是怎么認識他的?又怎么想到把他招進廠的呢?”
陳安龍道:“我也疑惑,我第一次見到他,也就十多天前,那時他穿著一件秋衣,褲子屁股上還有兩塊補丁。當時他在虎門路口幫合家歡的一個媽咪收拾幾個劫匪,我看他身手不錯,就想著帶在身邊。
既然他身邊有這么深背景的人,怎么會到我們廠里來上班?”
“這些事情,你可以找機會向他打聽一下,我認為廠里留著他,不是壞事,這是我個人建議。”
欣賞蔣凡的唐副總,因為聽到治安隊昨晚發生的事情,也產生了太多疑惑,看到陳安龍對于用蔣凡這事,一直畏手畏腳舉棋不定,他也不愿意多說,就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