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公雞先弄來了兩輛幾乎要散架的破舊卡車,一前一后,斜停在通向鞋廠的那條斷頭路上,將本就不是很寬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只留下狹窄的縫隙,別說貨車,連小轎車都難以順暢通行。
他又安排手下的十幾個馬仔,三三兩兩地聚集在鞋廠大門外。
這些馬仔遵照命令,并不強行闖入工廠,只是蹲守在廠門口,大聲說些粗鄙不堪的臟話,用下流的目光打量著每一個進出廠門的女工。
偶爾有貨車試圖靠近,他們便圍上去,找各種借口刁難,嚇得司機根本不敢停留。
原料進不來,做好的鞋子運不出去。
員工們上下班都提心吊膽,女工更是嚇得不敢單獨行走。
而俊龍的保安,少了蔣凡這個主心骨,士氣也大不如前。
公雞安排完這一切,看著鞋廠門口逐漸凝滯的交通和工人們驚懼的眼神,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花襯衫,還刻意把脖子上的大金鏈子露在衣服外面,大搖大擺地走進工廠,來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而入。
溫敏正眉頭緊鎖,看到公雞闖進來,心頭一緊,強自鎮(zhèn)定地站起身:
“公雞哥,你這是什么意思?堵路攔車,騷擾工人,這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我們工廠的正常生產(chǎn)經(jīng)營了。”
“生產(chǎn)經(jīng)營?”公雞嗤笑一聲,大大咧咧地來到沙發(fā)邊坐下,翹起二郎腿,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溫敏因為氣憤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緊抿的唇上流連,陰笑道:
“溫總,現(xiàn)在還想著生產(chǎn)經(jīng)營?我看你該想想自己的前程了。”
他語氣帶著明顯的脅迫和一絲自以為是的誘惑:
“溫美女,明人不說暗話。阿輝已經(jīng)進去,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姓彭的臺商只認錢,阿輝的股權(quán)在阿霞那個家庭婦女手里,你辛辛苦苦管著這么大一攤子,最后能得到什么?”
溫敏被他直白的話刺中內(nèi)心最隱秘的憂慮,手指微微蜷縮,沒有立刻反駁。
公雞以為說動了對方,語氣更加露骨:
“在阿輝的會所里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現(xiàn)在阿輝倒了,你改換門庭也是天經(jīng)地義。只要你跟了我,我也開這么一家鞋廠,還是交給你來管理,你照樣是風風光光的溫總經(jīng)理,何必在這里替一個進去的人守活寡,看人臉色?”
溫敏聽著這些話,心中翻江倒海。
她對輝哥的感情復雜。輝哥對她有知遇之恩,也給了她平臺和信任,讓她從一個漂泊無助的女人成為掌管一家工廠的經(jīng)理,物質(zhì)上也從未虧待。
但輝哥身邊從不缺女人,對她的“寵幸”也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得稀疏和程式化,那種被冷落、被當作“管理工具”多于“親密伴侶”的怨氣,早已在她心底悄然積蓄。
如今輝哥入獄,這怨氣里又摻雜了更深的惶恐和迷茫——未來的依靠在哪里?
公雞的話,敲打著她動搖的防線。如果改換門庭,能保住現(xiàn)在的地位,甚至獲得一家真正屬于自己的工廠……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更深的理智和過往見聞壓了下去。
輝哥那樣的男人,雖然縱情,但是對身邊的女人特別大方,至少能給予實質(zhì)的保障和尊重。
而公雞身邊的女人像走馬燈一樣換,除了短暫的虛榮和零花錢,有誰真正得到過像樣的產(chǎn)業(yè)或長久的安穩(wěn)?
他此刻的許諾,聽起來美好,但更像是為了得到她而畫的大餅,到手之后能否兌現(xiàn),完全是未知數(shù)。
坎坷的經(jīng)歷,溫敏知道若輕易屈服,恐怕最終落得人財兩空,甚至下場更慘。
短短幾秒間,溫敏腦中已掠過無數(shù)念頭,同時清楚,此刻不能激怒這只不擇手段的地頭蛇,否則情況會更糟糕。
她需要周旋,也需要時間考慮自己的將來。
于是,她臉上冰冷戒備的神色稍稍緩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猶豫,語氣也不再那么強硬:
“公雞哥,你這話說得太突然了。廠子現(xiàn)在亂成這樣,我腦子里一團糟,你總得給我點時間想想吧?”
她既沒有明確拒絕,也沒有答應(yīng),給出了一個模糊的、需要“時間”考量的回應(yīng),作為緩沖。
公雞瞇著眼打量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真假。
溫敏強忍著心中的厭惡和恐懼,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真誠而為難。
“好!”公雞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容:
“我給你時間考慮。不過,溫敏,我的耐心有限,廠子的‘麻煩’也不會自己消失。”
他留下這句半是提醒半是威脅的話,又深深看了溫敏一眼,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辦公室門關(guān)上,溫敏跌坐回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濕。
公雞志在必得的笑容和那句充滿威脅的“耐心有限”,如同沉重的枷鎖,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知道,暫時的周旋只是飲鴆止渴,真正的風暴正在廠門外蓄勢,而她的內(nèi)心,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逼迫中劇烈動搖。
沉思了很久,她最終還是拿起了電話,撥打了彭亮的電話。
…………
就在公雞威逼利誘溫敏的同一時間,厚街康樂南路上的“熱帶雨林”里,祁東雅和洪興正坐在仿藤制的座椅上。
坐在他們對面的是大頭炳。
“炳哥,”祁東雅用銀勺輕輕攪動著面前的椰汁西米露,溫柔道:“厚街這邊,阿輝還有一家‘輝凡手袋廠’,你應(yīng)該很清楚。”
大頭炳立刻點頭:“清楚,清楚,在橋頭村那邊,規(guī)模不小,生意一直不錯。”他隱約猜到了祁東雅的意圖。
祁東雅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著大頭炳,“我不希望它在厚街繼續(xù)這么‘不錯’下去。”
大頭炳心里咯噔一下。他當然想極力討好眼前這位手段凌厲、背景更硬的祁小姐,這關(guān)乎他未來的地位和利益。但是……
“祁小姐,洪哥,”他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些許為難,“按說您二位吩咐,我大頭炳肯定照辦!只是這輝凡手袋廠,跟俊龍有點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洪興聽到大頭炳含糊其辭,不滿地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