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領導,依法辦事,就是我考慮周全的結果。至于大局……我相信上級領導會有正確的判斷。如果您認為我辦事不當,或者像上次停周隊長的職一樣,覺得也需要停我的職來維護您說的大局,那我譚天,隨時接受組織調查和處理。”
他懶得給陳行虛與委蛇,直接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把陳行當初停職周弘義的不光彩手段擺在了臺面上,更是以退為進,將了陳行一軍。
陳行氣得臉色鐵青,指著譚天,手指都在發抖:“譚天,你這是什么態度?就算你升了職,我還是你的上級。”
“我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職責。”譚天站起身,身姿挺拔,語氣斬釘截鐵。
“正是因為我記得自己的職責,必須對得起這頂帽子上的國徽,對得起老百姓,陳二筒的事,我一定依法追究到底,陳領導如果沒有其他工作指示,我還要忙工作,就不送了。”
逐客令已下,態度鮮明,寸步不讓。
陳行碰了個硬釘子,灰頭土臉,卻又無可奈何。
譚天占著法理,又如此強硬,自己根本壓不住他,只能悻悻然地甩手離開。
假日酒店頂樓的辦公室內,陳二筒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祁東雅看著他這副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臉上依舊平靜。
她知道,向東升出面也未能壓服譚天,那陳二筒這顆棋子,恐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她在心里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在這盤棋里,盡量減少損失,甚至……能否從棄子中,再榨取最后一點價值。
向東升接到陳行怒氣沖沖又帶著幾分狼狽的匯報,得知譚天態度異常強硬,甚至連“停職”威脅都毫不畏懼,心里便明白,通過正常行政渠道施壓這條路,在譚天這里走不通了。
他新官上任,根基未穩,為了一個陳二筒與風頭正勁、依法辦事的譚天徹底撕破臉,絕非明智之舉。
然而,他也不想讓祁東雅覺得自己無能為力,畢竟她和她身后的底蘊,對他還有大用。
沉思許久,向東升最終還是對秘書謝華吩咐道:“你給虎門的譚天打個電話,就以了解情況、協調矛盾的口吻,問問看有沒有回旋的余地,強調一下穩定的重要性。”
這通電話,姿態放低了很多,更多是試探和請求。
譚天等待的就是這個電話。他不動聲色地按下了桌上錄音機的錄音鍵——這是他準備好的后手。
面對謝華看似商量實則隱含壓力的說辭,譚天語氣顯得十分“誠懇”且“為難”:
“謝秘書,向領導想維護和穩定大局,我完全理解,也一直在努力。但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影響太大。陳二筒指使打砸是事實,張春耕帶人報復也是事實,證據鏈都很完整。如果我這里強行壓下去,法律尊嚴何在?老百姓會怎么看我們?以后我們的工作還怎么開展?”
他話鋒一轉,似乎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不過,既然向領導開口,我也不能一點都不懂變通。您看這樣行不行?陳二筒主動來局里,把事情說清楚,承認他的錯誤,該罰款罰款,該承擔的責任必須承擔。
我們可以考慮在此基礎上,促成雙方達成和解,作為糾紛來處理,只要陳二筒本人回來,拿出足夠的誠意,走完這個程序。我人微言輕,能做的,也就是在法律框架內,盡量往糾紛調解的方向引導。”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譚天在上級壓力下做出了巨大讓步,從“刑事追究”變成了“糾紛調解”,并且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前提是陳二筒必須回來“認罪伏法”。
謝華將譚天的意思轉達給向東升。
向東升一聽,覺得這已經是目前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至少保住了陳二筒不用進去,也能給祁東雅一個交代。
他立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祁東雅。
祁東雅接到電話,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她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譚天的用意:看似讓步,實則逼陳二筒自投羅網并留下白紙黑字的罪證,同時也算給了向東升一個臺階下。
但這個結果,確實達到了她的主要目的——保下陳二筒,維持住江湖上對洪興和她“講義氣”、“能辦事”的印象。
為了將這種姿態做足,最大限度地籠絡人心,祁東雅決定親自出馬。
她與洪興一起,帶著忐忑不安的陳二筒,驅車來到了虎門局子門口。
車子停下,祁東雅并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內,對臉色發白的陳二筒淡淡說道:“進去吧,按譚天說的做,承認教唆,簽悔過書,承諾不追究張春耕他們。我們在外面等你出來。”
陳二筒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屈辱,也有劫后余生的慶幸。他深吸一口氣,獨自一人走進了公安局。
譚天沒有露面,小剛全權處理,在明確的法律程序和證據面前,陳二筒低下了他一直昂著的頭,簽署了承認自己教唆阿光打砸“老邱餃子館”的文件,并按譚天的要求,寫下了一份“言辭懇切”的悔過書。
同時,他也簽署了承諾書,明確表示不再追究張春耕、雞仔、虎子等人打砸其家、打傷其弟陳虎和阿光的責任,包括這些人的醫藥費,還有餃子館的損失全部由他一個人承擔。
譚天冷靜地看著小剛送來的完備手續,證據鏈加上當事人的供述與承諾,已經可以按照治安糾紛和調解程序了結。
他要達到的目的:既依法保護了餃子館的權益,避免事態進一步升級,拿到了陳二筒的親筆罪證,更重要的是拿到了與向東升秘書通話的錄音,可謂一石三鳥。
當陳二筒垂頭喪氣地從公安局里走出來時,看到洪興和祁東雅的車果然還等在那里,那一刻,他心中對洪興和祁東雅的感激與敬畏,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盡管過程屈辱,但至少,他暫時安全了。
祁東雅看著陳二筒上車,什么也沒問,只是對開車的洪興淡淡地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