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享受這種無需多言,便能決定一個人去留、影響一個產業命運的感覺。
洪興的訓話,在她看來,更像是代她行使權力的一種形式。她才是那個真正坐在幕后,也能隨時走到臺前掌控一切的人。
洪興訓話完畢,鄧波躬身退出辦公室。
祁東雅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穩而清晰:
“酒店開業,場面要更大,邀請的賓客層次要更高。我們要讓所有人看到,假日酒店,還有我們,不是一次打砸就能擊倒的。反而,我們會站得更穩,走得更高。”
洪興點了點頭,對祁東雅的思路表示贊同。
他正要開口商議具體細節,放在茶幾上的大哥大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打破了室內的肅穆。
洪興皺了皺眉,看到是陳二筒來電。
他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立刻傳來陳二筒驚慌失措、帶著哭腔的聲音:
“興哥,譚天那王八蛋掃了我的場子,還拿到了阿光指認我的口供,正在四處抓我,我現在躲都沒地方躲了,興哥,您和大嫂可不能見死不救??!”
洪興聽著,臉色沉了下來,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種煩躁。
陳二筒這種貨色,用得著的時候是條好狗,惹出麻煩來就是個甩不掉的累贅。
他捂住話筒,低聲對祁東雅簡單說了情況:“是陳二筒,譚天要動他,他嚇破膽了。”
祁東雅聞言,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桌面,發出噠、噠的輕響,大腦在飛速運轉。
江湖人混的是什么?除了權和錢,就是一個“信”字。
當初黑子為洪興賣命,結果在關鍵時刻被洪興毫不猶豫地拋棄,最終被劉正軍打殘。
這件事在江湖上傳開后,讓不少人對洪興的“義氣”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如果這次再對鞍前馬后、剛剛替她砸了餃子館的陳二筒置之不理,以后誰還敢真心實意為他們賣命?
洪興這塊招牌就徹底臭了,她剛剛重新建立起來的威懾力也會大打折扣,甚至是前功盡棄。
“電話給我?!逼顤|雅伸出手,語氣平淡。
洪興愣了一下,還是把沉重的大哥大遞了過去。
祁東雅接過電話,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二筒哥,慌什么?”
陳二筒聽到是祁東雅的聲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語速更快了:“祁小姐,您可得救救我?。∽T天他……”
“好了,”祁東雅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現在在哪里?……嗯,直接來假日酒店。放心,只要你自己沒留下要命的把柄,天還塌不下來。”
掛了電話,祁東雅將大哥大遞還給洪興,眼神深邃。
如果她要強行硬保陳二筒,只得再次動用馮坤那個筆記本上的人,她認為有點小題大做,還容易引火燒身。
她拿起自己的大哥大,撥打了向東升的號碼。
電話接通,祁東雅的聲音瞬間變得柔和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與依賴,簡單將陳二筒被譚天追捕的事情說了一遍。
“東升哥,二筒畢竟是為我做事才惹上這麻煩的。而且譚天這么不留情面,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事,恐怕還得您出面,才能壓得住譚天的氣焰。”
她巧妙地將一個江湖糾紛,上升到了權力博弈的層面,把皮球干凈利落地踢給了向東升。
向東升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他剛剛上位,地位尚未完全穩固,正是需要樹立威信同時也需要謹慎行事的時候。
譚天即將接替李志雄擔任虎門局老大的消息已經不是秘密,他不想在此時與譚天發生正面沖突,授人以柄。
可他又想重新和祁東雅再續前緣,還有一個重點,就是他不知道祁東雅到底還有多深的底蘊。
“我知道了?!毕驏|升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先穩住陳二筒,這事我來處理?!?p>掛了祁東雅的電話,向東升揉了揉眉心,他知道這樣的事,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親自下場。
他需要一個合適的人選去斡旋,他再次想到了陳行。
這個曾經幫他停掉周弘義職位的同盟,手段靈活,懂得揣摩上意,而且職位正好能對譚天形成一定的制衡。
現在身居高位,為了安全,他將陳行直接叫到自己辦公室,面授機宜:
“虎門那邊,陳二筒的事情,你知道了吧?譚天年輕氣盛,做事有點過火。你過去一趟,以市局的身份,關心一下案情,順便提醒一下譚天同志,辦案要講究方式方法,要注意團結,維護穩定大局。看看能不能讓他把事情壓一壓,或者換個處理方式?!?p>陳行心領神會,這是讓他動用權力給譚天施加壓力。
他來到虎門,走進譚天的辦公室,沒有繞太多圈子,寒暄幾句后,便切入正題,打著官腔:
“譚天同志啊,關于陳二筒這個案子,市局這邊也聽到了一些反映。當然,我們堅決支持你依法辦事,不過也要考慮一下社會影響和穩定大局?陳二筒在本地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牽扯面比較廣。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酌情處理,比如讓他賠償損失,批評教育一下,把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圍內?畢竟,和諧穩定才是最重要的嘛。”
譚天早知道陳行此來目的不純,但對方畢竟是上司,他還是耐著性子安靜地聽完,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心里卻是一片冷然。
“感謝市局領導的關心,不過這起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陳二筒指使他人打砸合法經營店鋪,尋釁滋事,已經涉嫌刑事犯罪。當然,張春耕等人上門報復,雖然事出有因,但手段過激,同樣涉嫌違法犯罪。”
他的語氣不卑不亢,繼續陳述: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存在什么‘有頭有臉’就可以特殊對待的情況。維護穩定,恰恰需要嚴格依法辦事,彰顯公平正義。否則,今天你砸我的店沒事,明天我燒你的廠也可以調解,那社會才真要亂套?!?p>陳行沒想到譚天如此強硬,絲毫不給面子,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譚天同志,有些事情的復雜性,你可能考慮得不夠周全。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虎門的大局著想。希望你慎重考慮市局的建議?!?p>這話已經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