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玲徹底明白了,接話道:“所以,當周正霖東窗事發,祁雄覺得機會來了。他不僅要往死里整周正霖,徹底拔掉這個眼中釘,更是把對周麗君、向東升兩人的憤怒和嫉恨,都發泄在了無辜的岑疏影身上。羞辱她,既是為了泄憤,也是為了打擊周麗君和向東升的氣焰,因為他當時可能還不知道,周麗君背后的真正靠山是周倫這樣的龐然大物。”
蔣凡點了點頭,疲憊地閉上眼睛,但思維依舊清晰:“沒錯。祁雄很可能只把周麗君當成了一個有點背景、善于鉆營的女人。他將自己的不滿和報復行動,甚至可能在他春風得意的某個時刻,當作‘功績’向他的靠山馮坤表過功。我拿到了祁雄別墅里的錄像帶,可能驚動了周倫。”
他猛地睜開眼,看向鐘玲,眼神深邃:“當周倫察覺到危險,開始過問,祁雄才驚恐地發現,自己報復的對象,背后站的竟然是周倫這樣一尊大佛。他意識到自己闖下了彌天大禍,不僅仕途完蛋,甚至可能累及家人。在巨大的恐懼和絕望下,他選擇了自殺,或許是為了保全家人,或許是為了避免承受更可怕的后果。”
鐘玲還有一些不解道:“如果真是這樣,對方的人為什么要把周正霖往死里整呢?”
蔣凡冷笑了一下,繼續道:“周正霖只是周麗君或周倫的棋子,撈取的大部分利益都沒能揣進自己兜里。東窗事發,許多事情就掩蓋不住,周麗君或周倫只能選擇舍車保帥,而加重周正霖的罪名,可能是希望他死,因為死人才能真正保守密碼。”
他再次想起自己初見岑疏影的樣子,眼神里泛起一絲同情,接茬道:“祁雄欺凌岑醫生,或許周麗君、周倫都知道,沒有干涉,是希望祁雄有長期占有岑醫生的心思,借他的手除掉周正霖。”
一番抽絲剝繭的分析下來,醫務室里陷入了沉寂。
鐘玲看到這個躺在病床上虛弱的男人,僅憑有限的線索,就能梳理出這么多東西,雖然不能確定這樣的分析是否準確,但是這縝密的思維,還是讓她驚嘆不已。
“如果……如果你的推測都是對的,”
鐘玲的聲音有些發干,更多的是心疼,擔心道:“馮坤雖然是個人物,但在梁叔面前根本翻不起多大風浪,如果牽涉到周倫,事態就嚴重數倍,梁叔他們的布局,目標可能遠比我們想象的要深遠宏大。你這身子骨……”幾滴眼淚從眼眶里滑落,后來的話她再也說不出來。
蔣凡不忍看到鐘玲關切眼神里的痛苦。
他重新閉上了眼睛,消化推論帶來的巨大壓力,也在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在這驚濤駭浪中穩住身形,找到突破口。
當答應汪禮教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刀山火海,可從未想過回頭。他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既脆弱又無比堅毅。
…………
虎門白沙村,許多工廠已經放假。
雖已夜深,商業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路人,但球房里卻沒有一張空余的臺球桌。
剛接手球房的金蘭看到生意這么好,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憧憬。
干猴既要照顧劉正軍,也心疼自己的婆娘,看到金蘭滿面笑容,開著玩笑關心道:
“婆娘,放心吧,我不會藏私房錢,現在放年假,每天生意都會這樣,你先回去休息,每天熬夜,你這身體也受不了。”
金蘭擺手道:“我不累,回去也睡不著,在這里只是坐著,比起以前在工廠上班,不知輕松多少。”
一輛出租車沒有開車燈,緩緩駛過商業街。
一個容顏精致的女人坐在后排座上,她從關閉的車窗里,看到肖雨欣水果店緊閉的卷簾門上,貼著一張轉讓啟事,眼神里瞬間涌起一層薄霧。
她的目光又落在水果店對面的球房里,看到生意興隆,干猴坐在店門口一根膠凳上,金蘭毫不回避打球的人,坐在干猴大腿上打情罵俏。
女人看到這番場景,想起往事,薄霧化成了淚水,從眼眶里緩緩流出。
她掏出手絹擦去趴在臉頰上的淚水,喃喃自語道:“世事難料,沒想到他倆能走到一起,還這么真幸福……”
出租車司機從倒視鏡里看到女人流淚,停下車后遲疑片刻,輕聲問道:“靚女,白沙商業街到了,請問您在哪里下車。”
女人沒有急于回答,先是從挎包里捻出兩百元,然后從身穿的牛仔褲兜里掏出一個牛皮信封,一起遞給司機,禮貌地說道:
“師傅,麻煩您將車停在前方村委門口,再幫我將這封信送到球房門口那個穿花裙子的女孩手里,這是來的車費和辛苦費,等會我還坐您的車回先前上車的地方,車費另算,這樣行嗎?”
出租車司機一臉疑惑道:“三更半夜,你花這么多錢,從東莞坐車來到這里,就為送一封信?”
女人點了點頭,“這封信很重要,懇請您一定要將信親自交到那個穿花裙子的女孩,告訴她,趕緊把信送到信封上這個人手里。”
司機看到女人不但禮貌,出手也這么大方,接過錢和信封,慎重地點了點頭,“放心吧,村委到這里不足百米,你可以親眼看到我將信交到那個女孩手里。”
女人頓了頓,謹慎地提醒道:“如果她問是誰送的信,你就說是大爺的一個舊友,其他任何問話都別回答。”
金蘭正給干猴說,清晨要陪蔣思思一起買菜。司機走到她身邊,將手里的信封遞給她,同時將女人的原話照本宣科陳述了一遍。
正如女人所想,金蘭看到信封只有——汪文羽親啟,瞬間謹慎起來。
她站起身來,看著司機道:“請問是誰托你捎的這封信。”
“大爺的一位老友,情況十萬火急,讓你趕緊把這封信送到信封上這個人手里。”
女人只告訴了司機這些,他知道言多必失,回答以后,轉身離開了球房。
金蘭捏了捏信封,里面薄薄一層,確定里面除了信,沒有夾帶任何東西。
想到司機嚴肅的神情,還是三更半夜來送信。她不敢馬虎,趕緊再次聯系汪文羽。
汪文羽一臉愁容,劉正軍暫時安撫下來,可阿琳已杳無音訊。
雖然是阿琳咎由自取,惹出這么多是非,可大家相處這么久,她還是割舍不下這樣的友情。
張春耕還沒有趕到,為了不讓身邊這些親友看出自己有心事,她離開人群,望著茫茫夜色,喃喃自語道:“阿琳,你在哪里啊?”
大哥大的鈴聲驟然響起,在這寂靜的夜晚里,顯得格外突兀,她看到是球房隔壁士多店的電話,心里一驚,想著會不會又出了什么事情?
自從蔣凡進去以后,她的精神狀態已處于崩潰的邊緣,只是強撐著,一天又發生這么多事,她已如同一只驚弓之鳥,顫顫巍巍地按下大哥大的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