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凡看清字跡內容后,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振奮,但隨即又被深深的憂慮取代。他壓低聲音,氣息依舊虛弱:“這不是天哥的字跡,有自己人肯定是好事。可向東升這個人太過狡猾,而他卻安排周亮這樣一個身份敏感的人前來,絕對還有其他深意。而葉明杰也不是傻子,你得格外小心。”
“我知道。”鐘玲重重點頭,將紙條湊近點燃的酒精燈,看著它化為灰燼。
這一夜,兩人再無睡意,仔細梳理著可能的人員,原本在這里上班的醫生、送飯的老看守,還是那些面無表情的站崗人員?
雖然沒有想明白,但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還是讓他們在無盡的壓力中看到一絲微光。
第二天,氣氛明顯變得更加微妙。
葉明杰加強了對醫務室的“關注”。他雖然沒有再次親自前來,但鐘玲能明顯感覺到,走廊外的巡視次數增多了,偶爾還有陌生的面孔看似無意地從門口經過,目光銳利地掃視室內。
送來的飯菜和藥品,檢查得也愈發仔細。每次老看守送來餐食時,都會有人陪同,名義上是“幫忙”,實則是加強監視和檢查。
鐘玲對此心知肚明,她表現得越發“專業”和“不耐煩”。
每次對方檢查時,她都冷著臉站在一旁,偶爾還會用帶著譏諷的語氣說上一兩句:“查仔細點,別有什么‘不該有的’東西進來,到時候出了問題,我可負不起責任。”
她這種反客為主的態度,反而讓負責檢查的人有些訕訕,動作也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對于蔣凡的狀況,她給出的說辭依舊是:“生命體征趨于平穩,但意識恢復無望,持續植物狀態可能性極大。仍需密切觀察,防止并發癥。”
她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允許在這里上班的醫生偶爾進入這個房間,提及一些關于長期昏迷病人護理的專業術語和可能出現的糟糕情況,潛移默化地強化著蔣凡“已經廢了”的印象。
周亮變得異常老實,幾乎不敢再靠近醫務室區域,整天窩在辦公室里,等著葉明杰獲取的信息。
他的恐懼,成了葉明杰最好利用的工具。
葉明杰是靠時間熬到這個位置,工作能力不強,但鬼點子不少,最大的‘優點’就是極有耐心。
他一方面配合著周亮,繼續給向東升匯報“病情穩定但意識未恢復,專家仍在積極治療觀察”的模糊信息,盡可能拖延時間。
另一方面,則暗中加強了對內部人員的排查和對所有進出醫務室物品的監控記錄,試圖找出任何可能的蛛絲馬跡。他確信,如果真有“內鬼”,遲早會露出馬腳。
這天下午,那位沉默的老看守又來送飯。陪同的依舊是葉明杰那名親信。
老看守放下食盒,習慣性地看了一眼病床的方向,目光似乎極其短暫地在蔣凡的臉上停留了一瞬,沒有任何異常。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腳下似乎被什么絆了一下,一個踉蹌,手中拿著的一個空記錄本脫手飛了出去,正好掉在鐘玲腳邊。
“哎喲,對不起,鐘醫生,沒站穩……”老看守連忙道歉,彎腰想去撿。
旁邊的警衛立刻警惕地看向記錄本。
鐘玲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反應極快,搶先一步彎腰撿起了筆記本,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怎么回事?毛手毛腳的!這里都是醫療設備,碰壞了怎么辦?”
她隨手翻了一下記錄本,里面是空的。故作嫌棄順手將筆記本丟在辦公桌上。
“對不起,對不起……”老看守連聲道歉,眼神低垂。
親信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么有什么異常,催促道:“快走吧,別打擾鐘醫生。”
老看守忘記了筆記本的事,佝僂著身子,在親信的監視下離開了。
看似一件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但她敏銳地感覺到,剛才老看守那個踉蹌和眼神,絕非偶然。
等到外面徹底安靜下來,她迅速拿起那個空記錄本,仔細檢查。紙質粗糙,封面和封底都很普通。她試著對著光看,輕輕揉捏每一頁,甚至檢查了裝訂線……一無所獲。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只是意外?
她不甘心,又拿起食盒。今天的飯菜依舊清淡。
當她拿起最底下的那碗看似普通的白米粥時,指尖忽然觸碰到碗壁外側似乎有些異樣。她不動聲色地將碗端到床邊,假借要檢查蔣凡口腔,背對著門口,仔細摩挲碗壁。
在碗的外壁下方,靠近碗底的地方,有一小塊區域似乎被某種硬物劃過,留下了幾道極其細微的劃痕。不仔細感受,根本發現不了。
那劃痕……似乎組成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圖案,像是一個箭頭,指著一個方向。
鐘玲的心跳再次加速。她瞬間明白了什么,目光猛地投向房間里那個方向——是一個存放暫時不用的醫療器材和污物袋的角落,白天會有人清理這里。
她按捺住激動,像往常一樣處理了污物,在收拾那個角落的垃圾袋時,她的手快速而隱蔽地在幾個袋子之間摸索了一下。
果然,在一個看似裝滿廢棄紗布的黃色醫療垃圾袋內側,她摸到了一個極小、極硬的異物,像是一顆被包裹起來的藥丸。
她迅速將東西攥在手心,藏入白大褂口袋。整個過程快如閃電,沒有任何異常。
直到夜深人靜,她才敢拿出那個小東西。剝開層層包裹的軟紙,里面果然是一些特殊的膠囊,功效是增強體力、快速促進傷口愈合。
旁邊還有一張卷得極細的紙條,上面只有四個字:“靜待時機。”
任何藥品都可以直接找葉明杰或周亮索要,但蔣凡現在是‘昏迷不醒’無法進食,還有一點,就是這類增強體能的藥丸,真給一個大腦受損的人使用,等于是謀殺。一旦提出這樣的要求,無疑會暴露蔣凡已經蘇醒的事實。
鐘玲激動得手指微微顫抖,老看守是“自己人”,他用這種極其隱秘的方式,送來了他們最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