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夢也走到柳竹娟的身邊，攬著她的肩膀，帶著玩笑的口吻，話里有話地安慰道：“娟娟，彪娃的眼珠子寸步不離地落在你身上，可以看出他對你的心思，即便我和文羽想把你賣了，也怕他到時候來找我們麻煩啊！”

她有過類似的經歷，知道身處風塵的女人，在經營感情的時候心里多少都會有些自卑。她不但希望給予娟娟鼓勵，而且也隱晦暗示對方，自己與文羽找她聊天，不會破壞她的感情。

柳竹娟從郝夢話里聽出了弦外之音，心里的緊張感頓時消散了不少。感激地看了郝夢一眼，又望向汪文羽那雙溫柔的眼睛，漸漸放松下來。

這時，汪文羽輕輕捏了捏柳竹娟的手，柔聲道：“走吧，我從廣州著急忙慌地趕回來，現在還沒有吃晚飯，你就當陪我去吃點宵夜。”

她還考慮到房間里其他人可能會有什么想法，目光掃過眾人，繼續道：“你們想吃什么，等會回來的時候，我們給你們帶回來。”

眾人也看出汪文羽刻意這么問，是顧忌大家的感受，便紛紛擺了擺手，笑著推辭。

張春耕帶著調侃的意味，大大咧咧地接話：“嫂子、夢姐，還有彪娃的媳婦，你們去吃，不用管我們，我們剛才已經填飽肚子了！”

蔣英也附和道：“就是，你們快去，咱們這里人多，不缺人使喚，餓了知道安排。”說著還故意朝彪娃擠擠眼，“彪娃，你說是吧？”

彪娃撓撓頭，嘿嘿一笑：“對，對，英子姐說得對！”

汪文羽和郝夢帶著柳竹娟離開后，蔣凡含蓄地對卓瑪道：“這里白天都有探視的人，難免會走漏風聲。近幾天就委屈一下，你先住到輝凡的宿舍里，其他的交給我來處理，爭取年前幫你把事情處理下來，不耽誤你與梅朵的約定。”

卓瑪知道蔣凡說得這么含蓄，是照顧自己的面子，她也隱晦地問道：“我需要把手里的東西交給你嗎？”

說完，她想到自己先前已經給蔣凡說明，那些證據里，有自己見不得光的隱私，又補充說明：“我相信你，也愿意把那些東西交給你。”

祁雄在度假村獵艷的錄像帶，蔣凡已經交給唐璐，他手里就幾張祁雄與王馨悅的床照。可是唐璐已經叮囑過，有關度假村的任何證據，都不能輕易利用，否則牽一發而動全身，背后牽涉的權貴勢力必然反撲，到時候蔣凡就容易陷入旋渦的中心，還可能破壞唐璐長遠的布局。

卓瑪手里掌握的是她與祁家父子單獨交往的證據，不影響大局。若是拿這些東西去談判，替她討回些補償倒是不難。

可蔣凡心里顧忌的是，卓瑪是梅朵的閨蜜——倘若梅朵知道自己看過卓瑪的那些私密，會怎么想？

雖然他與梅朵的緣分已盡，但還是想給梅朵留下一份沒有遺憾的記憶。

他沉思了好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暫時不用，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再找你。”說完，他還提醒道：“自己保管好，如果事情處理下來，那些東西還是親自銷毀為好，以免出現意外。”

卓瑪輕輕點了點頭，眼神里滿是信任和感激，柔聲說道：“我會妥善保管那些東西，謝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拉我一把。”

“說謝謝真就見外了。”蔣凡擺了擺手，看到卓瑪復雜的眼神，想到她來到這座城市所經歷的坎坷，還有她為了感情的義無反顧，心里還是有太多的感慨。

他知道卓瑪心里最大的心結是什么，委婉地關心道：“只要放下過去，你才能看到更美的風景。就算你去了北京，梅朵也沒法常伴你左右，你依舊會像如今一樣，在偌大的城市里獨自漂泊。以后若有機會遇見心動的人，不妨認真考慮考慮。”

卓瑪知道蔣凡是提醒自己放下初戀，開誠布公道：“雖然現在已無法確定，如果沒有我的幫助，扎西的病能不能治愈，但是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我幫助的方式不對，他肯定不會選擇輕生。”

說到這里，她苦笑了一下，眼神里滿含自責、惋惜，還有一絲難以釋然的埋怨，低聲喃喃道：“他從醫院的五樓縱身一躍，是不想連累我，可他不知道，這樣做是減輕了我經濟上的負擔，卻將我推入了自責的深淵。

雖然我沒有見到他去世的場景，但是可以想到一個人選擇輕生前的掙扎與痛苦，還有從五樓摔下來的樣子。

每當夜深人靜，那些想象到的場景一直折磨著我。我就在想，如果當時我能換一種方式幫他，或許結局就會不一樣。這份自責就像毒刺，扎根在我的心里，怎么都拔不掉。”

她眼神空洞地看著蔣凡，感傷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勸我放下過去，去尋找新的感情，但在扎西這件事沒有真正過去之前，我沒辦法敞開心扉去接受別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放下。或許很久，或許就在將來的某一天吧。”

卓瑪講述時，蔣凡不忍直視她痛苦的眼神，自個望著天花板聆聽，當她陳述完，他斟酌了一下言語，安慰道：“扎西縱身一躍，不是想你痛苦，而是希望你重新開始。你已經做得夠好，何必還這么自責呢？”

卓瑪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微微顫抖著說道：“曾經，我也以為自己在這段關系里已然傾盡全力，做到了問心無愧。直到看到你處理問題的方式，我才如夢初醒，原來自己用錯了方法，最終讓他選擇了輕生。”

蔣凡滿臉寫滿疑惑，眉頭緊鎖地問道：“什么方式錯了？”

卓瑪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尊嚴，你想要幫助一個人，不會以一種施舍的方式，而是讓對方站著有尊嚴地接受這份善意。

例如現在，你將所收的禮金大張旗鼓地擺在臺面上，讓前來探望的人多送點，等于是直接找別人施舍。

而你放下身段來接受這樣的施舍，僅僅只是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開開心心過個年，接受饋贈的人可能還會認為虎門市場掙了不少錢，才會這樣大發善心，沒有人知道這是你用自己的尊嚴，換來了眾多人的快樂。

而我呢？扎西在臨終前，最后一次跟我通電話，他關切地詢問我，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湊到那么一大筆錢，言語間滿是擔憂和心疼。

那時的我，做賊心虛，竟把他的心意曲解成對我的不信任。心情焦躁之下，我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嚴詞厲色地對他說，以后都別管我的事，全然忘記去顧及一個男人的尊嚴。

后來，我與扎西母親的通信中，才知道自那次通話之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三天后，他便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