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張春耕腦子不算靈光,但也聽出阿欣咽回去那半截話想說什么,他接過裙子看也沒看一眼,就丟下一百元,想趕緊離開這里。
“相逢是緣分,一條裙子不值什么錢。”阿欣借故拉住他的手臂,將錢塞進他手里,試探性地說道:“這份人情先記住,以后有機會,請我喝杯茶就行。”
張春耕愣了一下,隨即還是點了點頭道:“你記一下我的傳呼號,只要我有時間一定奉陪。”
阿欣松開張春耕的手臂,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道:“不用記,只要你記得自己的承諾就行。”
張春耕心里是想多聊一會,理性卻告訴他不能繼續停留,他像做了賊似的,匆匆離開了這里。
阿欣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那個男人是別指望了,如能結識到這個的男人,以后也不用處處受制于人。”
張春耕氣喘吁吁地回到賭檔的三樓,輕輕敲了敲房門,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欣姐,剛才有點事耽擱了,我沒有誤事吧。”
肖雨欣只是在酒店上班時,見過有些不懷好意的男人使用三唑侖獵色,并不知道怎么解藥性,只是想到清水容易讓人清醒,結果根本沒有絲毫效果。
聽到張春耕的聲音,她用被單輕輕蓋在井思雅身上,才打開一條門縫,接過張春耕手里的塑料袋,心情低落道:“沒誤事,思雅還沒有清醒。等會我幫她穿上衣服,你將她背下樓去,我背怕磕碰到她。”
張春耕關心道:“這么久還沒有清醒,會不會出大問題?要不我們還是送她去醫院吧。”
肖雨欣輕輕擺了擺手,沉穩說道:“不用,待藥性消退,她自然會蘇醒。稍后把她送到我的宿舍即可。”言罷,她神情陡然嚴肅起來,鄭重叮囑:“你現在下樓,告知今晚所有參與此事的兄弟,務必守口如瓶。不準向任何人透露我們到此的緣由,更不許提及思雅的名字。”
“我知道,文龍哥已經交代過。”
張春耕離去后,肖雨欣從塑料袋里取出那條裙子,將其搭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番,這才驚覺,竟是一條孕婦裙。
“哎……”她輕輕嘆息,語氣里滿是自嘲,低聲喃喃道:“春耕這傻小子,我是讓你弄套寬松些的,你竟買回這么一條裙子。”目光轉而落在仍處于迷魂狀態的井思雅身上,她心里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絲疏忽,都可能觸及井思雅今夜遭遇所產生的敏感神經。
所幸,她與井思雅身高相若、體型相仿,只是她經歷過生育,身材更為豐腴。她褪去身上的體恤與牛仔褲,輕柔細致地為井思雅穿上,而后自己換上了那件孕婦裙。
因為蔣凡是個醋壇子,平日里兩人獨處時,哪怕她只穿著褲衩,蔣凡都會滿臉抗議。而要是出門在外,她襯衫上少扣了一顆紐扣,引得其他男人多瞧了一眼走光之處,他就會醋意大發。
她知道這是因為在乎,也喜歡他在這方面小家子氣。自從兩人有了魚水之歡后,她再也沒有穿過那些性感或相對暴露的服飾,大部分時間就是體恤搭配牛仔褲,給人清爽干練的感覺。要是需要陪蔣凡應酬,她也只是穿領口很保守的連衣裙。
她穿上孕婦裙,走到房間的鏡子前,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這件臃腫肥大的孕婦裙穿在她身上,模樣雖有些滑稽,卻又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別樣韻味。
她下意識地抬手輕撫自己平坦的腹部,一個大膽的念頭驀地在心底涌起。她趕忙抬手輕拍自己的臉頰,低聲呢喃道:“如今已活得滿心愧疚,還盡瞎想些沒用的……”害怕自己繼續浮想聯翩,她打開了房門,流通的空氣讓她冷靜了許多。
張春耕回到三樓,看到肖雨欣已將自己的衣服套在井思雅身上,而她穿著孕婦裙,如果不看她漂亮的臉蛋,只看脖子以下的身體,活脫脫像一個村婦。
他尷尬地撓了撓腦袋,輕聲解釋道:“欣姐,我不會買衣服,只是告訴阿……”他趕緊住嘴,故作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口水,調整稱呼繼續道:“只是告訴賣衣服的老板娘,買套寬松的,她就給了……”
“春耕,你不用解釋,我覺得這樣穿挺好。”肖雨欣打斷張春耕的話,繼續道,“你把井思雅背到你開來的車上,東風車坐不下的兄弟就打車回去,你那輛車別再坐其他人。”
張春耕點了點頭,隨即問道:“欣姐,馬上要收隊了,舞廳和賭檔那些馬仔怎么處理?”
肖雨欣冷笑一聲,果斷決定:“這次馬仔數量不多,全部帶回白沙,關到輝哥的鴨場里,到時候看阿城怎么來交涉。”
張春耕猶豫了一下,接著問道:“李海勇怎么辦?他傷得應該不比文龍哥輕,要不要先送他去醫院,治療之后讓凡哥來決定?”
肖雨欣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搖頭:“若不是看在老頭和秋菊阿姨的份上,我真想挖了這個人渣的眼睛。這事我不敢擅自做主,還是去問你凡哥吧。”
話剛落音,她眉頭已皺起,心中又涌起更深的顧慮。倘若李海勇這事鬧大,勢必會牽扯出井思雅,進而容易暴露她與康生的關系。
她太了解蔣凡,知道他雖然希望康生受到應有的懲罰,但絕對不會以犧牲井思雅為代價。真要讓蔣凡來決定如何處置李海勇,他既要顧及井思雅的尊嚴,又要考慮李酒罐和李秋菊兩位老人的感受,這比自己處理起來要棘手得多。
她低頭沉思,反復權衡之后,改變了主意,“把李海勇也送到虎門市場,關進后面的庫房。再找個醫生上門給他醫治,等思雅醒了,我和她商量之后再決定怎么處置他。”
張春耕面露難色,繼續問道:“我們回去得馬上給凡哥匯報情況,到時候該怎么說?”
“實話實說,就說是我這樣安排的”肖雨欣回答以后,將井思雅攙扶坐起,看到張春耕還愣在那里,帶著調侃的意味道:“想什么好事呢?這么出神。”
“沒想什么?只是想到男女授受不親,有點不好意思。”張春耕將井思雅背到車上,關上車門,盡量不讓其他兄弟見到她的面容。
等彪娃和劉正軍押著舞廳看場的馬仔過來,肖雨欣讓他倆和黃永強一起,搭乘出租車將李海勇送去虎門。
肖雨欣目前還是住在市場的宿舍里,她和井思雅乘坐張春耕開的車來到市場。
張春耕又將井思雅背到肖雨欣的宿舍,正要離開。
“春耕,等我一下,我們一起去醫院。”肖雨欣想到有些事情,還是要與蔣凡商量才行,她趕緊讓市場的保安找來正在工作的王苗苗,看護井思雅,她與張春耕一起來到醫院。
蔣凡一個人在病房里,他靠在床頭上望著天花板,正在思考問題,看到肖雨欣和張春耕走進病房,趕緊問道:“思雅沒有受到傷害吧?”
肖雨欣看到蔣英不在,走到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拉著蔣凡的手道:“幸好及時趕到,再晚一步……”說到這里,她心里是五味雜陳,后來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她將頭靠在蔣凡的手臂上,輕聲抽泣起來。
蔣凡看到肖雨欣走進病房時,神色還極為自然,怎么回復一句話就哭了,他看向張春耕道:“你欣姐怎么了?”
張春耕也是一臉迷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啊!”說完,他將賭檔里收繳的錢放在床頭柜上,接茬道:“凡哥,文龍哥的傷勢嚴重嗎?他在哪個科室,我去看看他。”
蔣凡知道張春耕是想回避,他也想詢問一下肖雨欣到底怎么回事,簡單解釋道:“五官科,下顎脫臼骨裂,不算太嚴重,脫臼已經矯正,骨裂需要時間恢復,我姐姐去照顧他了,不出意外,觀察一兩天就可以出院。”
張春耕走出病房,還貼心地將門關上。
蔣凡單手撫摸著肖雨欣的臉頰,聲音低沉而溫柔道:“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肖雨欣微微抬眼,目光落在蔣凡臉上,眼神里滿是依賴。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道:“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咬著牙都要讓自己堅強。可看到你,想起目睹到井思雅那驚險的一幕,我這心里就難受,情緒一下子就冒出來,眼淚也忍不住了。”
聽完解釋,蔣凡心里也是感慨萬千,他知道,肖雨欣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只是那時的她沒有依靠,沒有退路,只能逼迫自己堅強面對。
雖然穿著堅強的鎧甲,但她終究是個女人。如今,自己成了她依靠的港灣,她那女性獨有的脆弱,便在自己面前毫無保留地流露了出來,這也是信任。
他輕輕擦去肖雨欣眼眶里的淚水,憐惜道:“哈婆娘,只要我還沒倒下,就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
肖雨欣嘟起小嘴:“我就是知道你不會讓我受到傷害,所以才想哭出來。”她偶爾也會在蔣凡面前撒嬌,但多數時間都是她寵溺著他,像嘟嘴這樣的俏皮,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