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哥嘴角微微揚起,搖頭晃腦地說:\"我記得你上一次和小劉坐在這里,談論的也是類似問題,現在還沒有想明白?\"
蔣凡苦笑著自嘲道:\"想到那位去世的女孩的遭遇,我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一面反省,一面繼續犯錯。\"
他低頭搓了搓手指,聲音低沉下來,\"身邊除了正牌女友,已經與另外兩個女人發生了關系。有了她們三人,我已經夠無恥了,還不滿足......\"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處翻涌的海浪,喉結滾動了一下:\"今天看到另一個曖昧不清的女人落寞的樣子,心里還是泛起不安。那種感覺......就像明明知道前面是懸崖,卻控制不住腳步。\"
陳哥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丟掉手里的煙蒂,慢條斯理地掏出煙盒抽出一支自個點上。海風將他斑白的頭發吹得凌亂不堪,卻遮不住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睛。
\"人這一生。\"他忽然開口,聲音夾雜著海浪的嗚咽,\"就像這潮水,漲了又退,退了又漲。你以為是在向前走,其實不過是在重復同樣的錯誤。\"他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區別只在于,有的人在重復中麻木,有的人......\"
他轉頭直視著蔣凡:\"只要還能感受到疼痛,就代表沒有失去良知,能堅持這一點,就遵從自己的本心別回頭,你以后的路還長,距離蓋棺定論還為時尚早。\"
蔣凡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喉結艱難地滾動:\"可我......活得太累了。\"
\"累?\"陳哥突然笑了,那笑聲里帶著看透世事的蒼涼,\"你心里感到愧對文羽那丫頭,才感覺這樣累。\"他彈了彈煙灰,\"東莞這地方,鋼筋水泥已經禁錮了太多的人性。多少好姑娘在這里變成了權貴的玩物,你以為她們愿意?
聽小劉說,你這后生仔很討女人喜歡,男女之事外人很難去評判對錯,主要講究個你情我愿,何去何從就靠自己去選擇,我不能多說,否則就成為……”
陳哥聲音忽然有些沙啞,他沒有把后面的話說出來,而是站起身來,跳下礁石,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蔣凡一眼,轉身向馬路邊走去。
蔣凡注意到陳哥沒有走向飯館,站起身來高聲道:“老家伙,我辛辛苦苦過來一次,你就招待我吃頓飯嗎?”
陳哥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手,兩行熱淚隨著他滄桑的臉頰悄然滑落……
蔣凡雖然看不到陳哥的面容,但是注意他有擦拭眼睛的動作,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事情,引發了他的傷感。蔣凡不好再追上前去,只得重新坐下來。
夜幕降臨,陳哥也沒有回飯館,蔣凡來到這里,非但沒有解開心里的迷茫,反而增添了一些惆悵,他像一只無頭蒼蠅,沿著海岸線的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沙田鎮最繁華的沙太路段。
這里原本只是一條普通的鄉鎮公路,隨著道路兩旁的外資工廠拔地而起,鎮政府才硬化了路面,交通的改善和工業的發展帶動這一段路的商業興起。
蔣凡看到這番場景,不禁想起二丫剛到白沙村,用自己省吃儉用的錢,大方地買來幾只發卡送給汪文羽、肖雨欣和郝夢。當時他不在場,但三個女人沒少在他面前提及這件往事,那廉價的發卡,在三個女人心里有著特殊的意義,蔣凡經常見她們戴在頭上。
一個人的生活方式,隨時可能受到身邊人的影響。蔣凡鬼使神差來到路邊一個賣小飾品和發卡的地攤前,買了兩支,就地攔下一輛的士,上車以后對司機道:“師傅,麻煩到白濠俊龍鞋廠?!?/p>
生活的經歷,改變著蔣凡的行事作風。其他人也在不同的生活環境里改變。
……
俊龍鞋廠易主的消息像一枚炸彈,整個廠里已炸開了鍋。
打工人群里,普遍認知,只有香港、臺灣等這些外資老板,才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得知臺灣老板唐俊離任,接替他職位的溫敏才二十來歲的大陸妹,廠里的人就擔心起自己的薪水問題。
俊龍和達豐的不同之處在于,溫敏接任達豐總經理時,工廠的員工知道工廠還有詹昊成和方偉這兩位臺灣老板。而俊龍現在的股權結構,前任老板只占有很小的股份,員工心里就忐忑不安起來。
溫敏為了穩定軍心,召集工廠經理以上的管理在總經理辦公室開會。正當她滔滔不絕給這些管理講述俊龍的前景,一道傳呼聲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聲音來源——王苗苗。
王苗苗臉色一僵,連忙伸手去按靜音,可已經晚了。
溫敏眉頭微蹙,冷冷掃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明顯的不悅。若是平時,溫敏或許會一笑而過,但此刻正值敏感時期,任何細節都可能被放大成管理不力的信號。
她沒多說什么,就收回目光,繼續講下去,可那一瞬的冷意已經讓在場所有人感受到了壓力。
王苗苗本已懊惱自己的疏忽,可溫敏當著所有高管的面,連半分情面都不留。再加上她這兩天的情緒波動也很大,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連招呼都沒打,直接推門而出。
溫敏也被王苗苗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住,嘴唇微啟,卻發不出聲來,會議室里頓時一片死寂。
古秋巧見情形不對,趕緊說道:“可能有什么人找王副總有急事,她沒有顧上打招呼,我們還是繼續開會吧?!?/p>
溫敏正在氣頭上,古秋巧這句“繼續開會”,在她聽來就是替王苗苗開脫,還有就是在發號施令,自己這總經理的權利受到了挑釁,她帶著怒意看著古秋巧,冷冰冰地回道:“一個工廠沒有制度約束,以后還怎么管理,這會還能開嗎?”
古秋巧看到自己好心,溫敏非但不給面子,還直視著自己,而且說出這么生硬的話來。為了顧全大局,她雖然沒有像王苗苗那樣直接離開,但眉眼間的陰霾,已經說明了她心里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