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哥稱呼彭亮為“老彭”，這隨著關系的深淺而改變。方偉這一句“老陳”，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思。

陳安龍聽到方偉在蔣凡面前這樣稱呼自己，還被方偉那句“明白人”刺了一下，眼神微微一滯，但很快壓下情緒。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朝蔣凡示意了一下，像是敬酒一般，仰頭便灌了下去。

滾燙的茶水灼過舌尖，燙得他喉頭發緊，這才想起這是剛斟的新茶。可當著蔣凡和方偉的面，他硬是繃著臉，強忍著沒吐出來，只是眉頭不受控地抽了抽，整張臉都繃得有些扭曲。

蔣凡瞥見陳安龍這副模樣，心中暗忖：還沒正式合作，兩人就已經貌合神離了。他不動聲色地低頭摸煙，借著點火的間隙，掩住嘴角那一絲玩味的弧度。

晚宴過后，方偉又熱情相邀，請蔣凡去“意難忘”喝酒。蔣凡沒有推辭，欣然應下。見到義老板時，他神色如常，仿佛兩人像是多年的老友，談笑間毫無芥蒂。

義老板見蔣凡接受了方偉的邀請，心中稍安，暗想自己這個中間人可能帶來的麻煩已迎刃而解。酒過三巡，他借著微醺的醉意，半真半假地嘆道：“大爺，眼下我真的寢食難安……”他坦言新酒店給他的壓力，借此說出希望蔣凡再接受10%干股的想法。

蔣凡眼底閃過一絲思量。為了不讓方偉起疑，他既不答應也不拒絕，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得罪的人太多，明面上持股，終究不太妥當。不過嘛，給身邊的女人謀點福利倒是可行。我回去問問她們的意思，有了準信，立刻給你答復。”

房間里，表面的氣氛都十分熱絡，暗流卻在推杯換盞間悄然涌動。

…………

蔣凡接受方偉邀請的第三天上午，輝哥順利將手中股權高價轉讓給了方偉。消息很快傳開，局勢驟然明朗——方偉徹底掌控了達豐鞋廠。

與此同時，詹昊成正在昊成的辦公室里接待登門送開業請柬的張世龍。他臉上掛著客套的笑容，心里卻盤算著更深的東西。

他對竹聯的權利結構十分熟悉，“寶島娛樂城”的幕后老板陳烈安本身就是堂主，江湖地位不言而喻。公子青雖是堂主之子，但比起陳烈安，終究差了一截。他和張世龍在臺灣有些交情，此刻敘舊之余，心思卻活絡起來，琢磨著能否借勢翻盤，擺脫被人控制的局面。

正寒暄間，辦公室桌上的大哥大響起。

“張總，稍等一下。”詹昊成對張世龍客套了一次，看到是陳生的電話，他沒有回到茶幾邊，就近坐到老板椅上接通，話筒里傳來陳生略顯不滿的聲音：“詹老板:阿輝的股權已經全轉給方偉了。”

曾經心生嫌隙的兩人，隨著陳安龍的離開，方偉與蔣凡的關系緩和，現在又有了聯系。

詹昊成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俊龍的謀劃落空，達豐又被方偉捷足先登。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他再也繃不住，當著張世龍的面，猛地將大哥大狠狠砸向地面！

一聲悶響，厚重的大哥大在瓷磚上彈跳兩下，竟奇跡般地完好無損，只是電池蓋崩飛出去，落到張世龍腳邊。

張世龍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眉頭一跳，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他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西裝袖口，俯身撿起電池蓋，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劃痕，輕笑一聲：“詹總，火氣不小啊。”語氣雖然溫和，眼底卻是冷若冰霜。

詹昊成胸口劇烈起伏，勉強壓下怒火，啞聲道：“張總見諒，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一時沒能壓住脾氣。”說著伸手去接電池蓋，姿態放低了幾分。

張世龍卻將電池蓋在掌心一握，沒有急著歸還。目光如刀刮過詹昊成漲紅的臉，帶著諷刺的語氣：“你可是掌管這么大一家工廠的老板，還是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別給一個小孩子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那一摔，即便詹昊成有過解釋，但在張世龍眼里，就是對自己的輕慢。

詹昊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想到彼此的交情還不深，而張世龍又這么計較，現在也不是交心的時機，謊言道：“訂單的事情，代加工的廠家一點都不負責任。”

張世龍能被陳烈安選中，前來大陸打先鋒的人，綜合能力毋庸置疑，他從詹昊成一閃而過的停頓眼神，確定詹昊成在說謊。

他有陳烈安這座靠山，諒詹昊成不敢對自己耍什么花樣。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整了整西裝袖口，淡淡道：\"既然詹總事務繁忙，我就不多打擾了。\"

詹昊成臉色陰晴不定，卻不敢得罪這位陳烈安的心腹，連忙擠出笑容：\"張總說哪里話，是我失態了。\"說著快步跟上，一路卑躬屈膝地將張世龍送到辦公樓外，還親自為他拉開車門，直到黑色奔馳消失在廠區大門，他臉上的笑容才驟然消失。

車剛駛出廠區，張世龍就掏出大哥大，撥通了寶島娛樂城副總蒲士仁的電話：\"馬上聯系臺灣商會，查查詹昊成最近遇到什么麻煩。剛才在我面前摔電話，像是吃了火藥。\"

電話那頭，蒲士仁不假思索地答道：\"老板，不用查。方偉和詹昊成一直在爭奪達豐的控制權，今天方偉搶先收購了白沙輝的股權，徹底掌控了達豐。詹昊成應該是為這事生氣。\"

蒲士仁原是合家歡酒店的副總。張世龍初到大陸，急需一個熟悉本地酒店業的人手。他連挖墻腳的功夫都省了，直接一個電話打給陳生，要求他推薦一位有酒店管理經驗的副總。

雖然兩家酒店不在同一個鎮，但同行是冤家。陳生心里一百個不情愿，卻不敢得罪張世龍背后的竹聯勢力，索性把業務能力平平、又特別好色的蒲士仁推薦了出來。

張世龍若有所思地追問：\"聽說白沙輝和蔣凡交情匪淺？\"

\"千真萬確！\"蒲士仁語氣篤定，\"他倆不僅關系好，更是生意上的鐵桿搭檔，簡直穿一條褲子都嫌寬了。\"